李笠。
那年夏勉十八岁,刚考上大学,选了憧憬已久的计算机专业。假期漫长,他将自己的台式机拆成分散的配件,大包小包地带来了母亲的别墅。
在这里,夏勉只和许莘的丈夫与继子相处了几天,他们就出国旅游了,留下夏勉与许莘独处。许莘和他没什么话聊,又忙着招待学生,夏勉就把台式机翻出来,选了一个清凉有雨的午后,将东西散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组装主机,以此打发时间。
“小勉——”
刚装到一半,许莘跑上楼敲响他的房门,“你出来一下,我的学生来了,你跟他打个招呼。”
夏勉扭头对门外说:“就来,等我半分钟”,再匆匆将手上的零件安置好,出门给房门上了锁,才跟着许莘下楼。
“锁什么呀,我又不会偷偷进去。你这样阿姨不好打扫了。”许莘有些无奈。
“我自己会收拾,您放心。”夏勉说。
他对母亲的学生没有一点兴趣。别墅里来了客人,他只会担心他们到处乱跑,闯进他的房间翻乱他的东西。
下楼后,客厅站着一个略显局促的学生,他就是李笠。那年他大一升大二,又是今年来别墅暂住的学生中最先来的,以前没有经验,在别墅也没有学长学姐接应,难免有些不安。
“站着做什么,快坐下。”许莘亲切地招呼道。
李笠拘谨地喊了声“许老师好”,才在附近的沙发坐下。他好奇又胆怯地望了望夏勉,双眼瞪圆,竟盯住他看了好一会。
“哎呀,你进门没有换鞋啊?”许莘低头,看到了李笠那双洗得发黄的帆布鞋。
李笠瞬间涨红脸,缩了缩脚,无处遮掩这双鞋,只能磕巴地解释道:“我不知道哪里有可以换的拖鞋,但是我进来前擦过鞋底了……”
许莘安抚地笑了笑:“我不是怪你,你看,你裤脚都湿了,鞋子肯定也湿透了。我刚刚看你拖行李敲门的时候就想说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打出租车过来,这里离公交站点好远的,你还搭公交车,淋雨感冒了怎么办?”
夏勉低头看,李笠的裤脚果然湿了,想必那双帆布鞋也进了水。再看他走过的地方,确实没有脏污的脚印,只有几道浅浅的水迹。
夏勉知道母亲没有责怪李笠的意思,只是身为教师习惯性地唠叨罢了。但李笠却羞愧极了,脑袋深深低垂,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这样吧小勉,李笠刚来,对这里还不熟悉,你带他去卫生间教教他怎么用卫浴,让他洗个澡换身干衣服好吗?”许莘说。
夏勉暗叹一声,内心极不耐烦,却不想拒绝母亲:“好。”
他站起身,对李笠说:“走吧。”
李笠呆呆地抬头,傻看着他没动。
“跟他去吧。”许莘催促道,“先去拿换洗衣物,洗漱用品缺了什么就让小勉给你拿,不懂的就问他,没事的。”
李笠如梦初醒,低头收回目光,跟在夏勉身后去了卫生间。不知为何,那张因为窘迫而涨红的脸越发红得厉害了,不仅红透耳根,连脖子都泛上了粉色。
“……要用热水的话,先打开这个阀门。平时一楼卫生间没人用,都是用房里的,所以这个阀不常开。你要住一个假期的话,这次打开后就不需要关了。”夏勉带李笠进入卫生间,一边介绍着热水阀门,一边四处打量,看哪里还有不易察觉的细节要提醒李笠。
他也才来这里不久,没有用过一楼的浴室。
“你们这次一共多少人?”他问。
“……一共四个。”
“我妈有没有说你们住哪?”
“都住在那里。”李笠向右边指了指。
“那就是都住一楼。”夏勉说,“你们共用这个卫生间,洗漱用品怎么摆放你们自己商量。阿姨每天都会来打扫,要是你们担心她翻乱你们的东西,可以跟她直说。”
“嗯,嗯。”他边说,李笠边小幅度地点头,不时偷偷看他一眼,又在跟他视线接触之前慌张躲开。
“还有什么问题吗?”
夏勉冷漠地问。
他想回房间了。他明明不是这间别墅的主人,却要像个主人一般领着李笠熟悉环境,这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嗯……还有一个问题。”李笠细声细气地说,“我想问您记得我吗?我叫李笠,木子李,斗笠的笠,草字头那个。我是许老师资助的学生,从小学开始的资助的。许老师说,当时有很多人选,是您选中了我,所以她才资助了我。”
资助?
夏勉想了想,从记忆深处翻出了这桩旧事。
当年他的父母离婚后,母亲与同样投身于艺术,又热衷于慈善事业的人再婚。父亲放下狠话,说他不会再让许莘见到儿子。俩临别前许莘拿了一摞贫困生资料过来,让夏勉帮她选一个,这样就算见不到面,他们共同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就留有一道无形的联系。
面对这些资料,夏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