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不算很大,但足以让人流连忘返,这里应有尽有,亭台楼阁别致,曲苑荷塘风雅,晓风残月照人,林荫竹林清闲,虽不及红楼中的大观园,却道也是楼里有楼,门外有门的幽静雅地。
只是冬季天气的恶劣,使得园中的风景大煞,风林萧索,片片孤寒,尤其是在夕阳没落的沉沉暮霭中,叶声沙响,树干摇曳,草色殆尽,有道是风萧水寒绿没尽,满目皆是形索意。
晚间,徘徊在高干树枝上的流莺早不复存在,大概它们早已飞离冷冰冰的冬日,寻往更暖和的春光。
诗暄随着前面的领客人,步进这古色古香的庭院,走长廊,踏青苔,赏松柏树,觅绿肥红瘦。
这里极像文远城里曾经的杜府。
她小时候去过杜府好几次,父亲牵着她的小手踏足在那个并不是很大的园子里,看过万物复苏、绿意满园的杜府,也见过寒冬厚雪,腊梅株株的杜府,她喜欢带有古典韵致的庭院。
今日见此园,她不知怎么就酸楚莫名,她将一只手猛压在胸口上,想用以来平复那波动的思绪,从前父亲只有初夏和深冬两季才爱带着她去杜府里走一走,驻足停下,欣赏一番。她知道,父亲是在怀恋母亲,那里到处沾有母亲的气息,毕竟母亲真实地在那里长大,出落成一个少女,然后遇见父亲,然后,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可惜如今的杜府早已不复存在,当年日军抢占金陵城之后,南下四处捋掠,烧得烧,抢得抢,杜府自然少不了在其中,硝烟滚没中,杜府只剩下残桓断壁,碎瓦狼藉。
她的心情忽而变得低沉,低沉至迷茫悲伤中,脚步渐慢,随后停了下来,站在一棵亭亭玉立之水杉旁,这刻的面色变得越发悲哀,紧随其后的孔知河察言观色,知她定是触景伤情,吩咐前面的引客先行。
孔知河的脚步停驻在她身后,只见她今日穿孔雀蓝银丝斜纹旗袍,针脚紧密而精致,外身披有皮毛连体的裘皮坎肩,显得贵气十足。
她翩然转身,又是夺人心神的倾城容颜,月光周围蒙上一层毛须,朦胧了视线,就着这种镜中花,水中月的光芒,更是不能阻挡她的美轮美奂。
孔知河屏住呼吸,拼命压抑住自己脱口欲出的话,倒是习诗暄先开口,“孔知河,你知道吗?这百花西苑像极了我母亲的家园。”
她在只剩枝干零零孤单的水杉树下,迈步走了一小段,拾起满是风尘的一片秋叶,略带感伤地吟吟自语,又像是同孔知河倾诉,“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我想爸爸了,不知他是否能原谅我。”她轻启口说。
“小姐,司令不会忌恨你的,他是全天下最爱你的人!”孔知河笔直的身躯在月光下拉出一条长长的身影,立在诗暄的影子旁,两人有段交集,清晰而远离,他此刻心里纠结万分,脸色慢慢开始藏不住了。
“是吗?难道他!还不算最爱我的人吗?”诗暄将变黄的残叶摊在手心里,拨弄手指去扫叶上的尘埃,漫不经心地说了这句话。
她不知孔知河会接口道,“他不配。”
诗暄愕然,一抬头,幽冷的眸光中掀起困惑。
正值此时,有人的到来,将他们的对话打断,来人是一位陌生的小丫头,十四五岁的光景。
她问候过习诗暄后,说明来意:她家小姐请她过去说说话。
诗暄欣然应允,随着小丫头走到了一间四处都有窗子的水榭亭台中,小丫头一开门,水榭里就透出一股淳烈的玫瑰香气,这个地方自然不会有暖气管子,但好在中间安插了一个烤火的炉子,身穿戏服的女子正用夹钳为炉中添火。
“玉老板。”诗暄落落大方地径直唤玉凤。
玉凤抬头,深刻的眸光停在诗暄身上打量,下一刻遂笑颜逐开,“离开戏的时辰还有一会,我请习小姐来小坐一会,你不会介意吧。”
诗暄摒退一脸警惕和含怒的孔知河,小丫头在两个各怀心思的倾城女子面前轻轻带上木门,孔知河一直守在屋外,不曾离开半步。
玉凤将准备好的一杯玫瑰花草茶推至习诗暄的面前,眼珠直在她身上打转,“哎哟,习千金的姿色若是在前朝,当真可是皇帝为倾之,宠惯后宫此说也不为过。”
习诗暄听后莞尔一笑,用杯盖在杯沿淌了一淌,吁过成气,抿嘴品茶后慢条斯理地说,“玉老板此话过赞,比起玉老板的天姿国色,我没有半分立足之地。”
呵呵呵......笑声一跃而过,玉凤手指略抬,蔻丹丝滑入眼,半掩唇齿半露唇的妩媚笑意与身上的素雅戏服极不搭调。
她一旦不笑,带一种怪异的眼神看诗暄之时,诗暄才觉得方配得起那种半忧半愁的妆容。
“啧啧,杨军长可是个福气人。”玉凤双手捋动那老长的袖子,意味深长说出这句话,习诗暄听了笑而不语。
谁料,玉凤话锋一转,话里话外带着讽刺,“不过嘛,男人可不是抱着一个美人就当满足,甭管家里是多么美丽的娇妻,外面风景妖娆依然不能错过。”
诗暄却仪态清闲,将茶盖继续轻轻叩响茶杯边缘,“玉老板的话里有话,诗暄听不明白。”
此时,炉子中的黑炭被火焰烧得滋滋滋作响,有几缕灰蒙的烟丝从细孔里钻出来,呛了玉凤几口气,她捂着嘴咳嗽起来,红色娇唇始终艳丽开放,“玉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