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在我的床边商量,如果我死了,怎样才能避免秦寂酒驾的责任……如果我死了,如何操作我父亲的遗产才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他们说,如果我死了,所有的事情都得难以收拾……就这样,在我的面前讨论了好几天。”
郁清岭的指尖微颤,握住了鹿晓的手腕:“鹿晓……”
鹿晓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擦了擦莫名其妙流出鼻腔的鼻涕。
“其实这也没什么……”鹿晓苦笑,“只是那时候年纪小,就觉得天塌了。”
郁清岭低道:“这不是没什么,这是你的阴影。”
鹿晓想了想,又摇头:“不是的,没有那么狗血,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他们并不是坏人,为了我他们从国外请了当时最好的脑科专家……”
鹿晓低道:“我知道作为成年人,当时的考虑是完全符合逻辑的,本来伤亡已经发生……我真的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我只是……”
如果没有放在心上,又为什么战战兢兢这么多年呢?
“我知道他们并没有做错,也可以理解。”她搜空心思,涩然道,“我只是,没有把那些事忘记,可我……”
她实在是词穷了,这些事已经在她的心底许多年,重如磐石,可当真的脱口而出的时候,却显得那么的幼稚和无足轻重,就好像是一个幼儿园的纷争。
明明每时每刻都想要反省这些矫情的情绪,可是夜深人静时,依旧会感到一点点难以启齿的委屈。
她压抑了太久,每次对着郁清岭,好像总能唤醒内心深处的阴霾。
鹿晓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可我就是记恨了。”
“没关系。”
郁清岭的手抚摸上鹿晓的发顶,把缩成一团的鹿晓揽进怀里:“牛奶溅出杯子,铅笔断了芯,出门时意外遇见雨……再小的事情,在特殊的时候都能成为刻刀留下印记,影响整个人生。”他低道,“不论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不用负疚。”
闻着郁清岭身上的气息,鹿晓心中的燥乱稍稍收敛。
她闭上了眼睛,难以想象今时今日,她把这些难以启齿的小事说了出来。而倾听者不仅没有笑话她的矫情,也没有和她同仇敌忾,而是告诉她……没有关系。
记着这些事没有关系。
保持生疏的情感没有关系。
不用愧疚曾经的锱铢必较,也不用愧疚无以为报,一切都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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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晓就这样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很久。
不知不觉间,千斤重负好像消散无踪,整个世界回归平静时,冲动后的尴尬终于还是浮出了水面。
鹿晓注意到自己几乎整个身体都要躺进了郁清岭的怀里,不由僵了僵,赶紧坐了起来。她懒得判断郁清岭的洁癖范围是不是包括不能光脚上沙发,抬起湿漉漉的脚搁到了沙发上,借着靠枕把整个人缩成一团,沉进了沙发。
“今晚我睡这里。”鹿晓小声说。
上回来时她就已经简单参观了下郁大教授的小窝。三室一厅,只有主卧有床,剩下两间都用作了书房,整个房子里能容纳下客人的也只有客厅的沙发了。
郁清岭道:“会冷。”
鹿晓猛摇头:“已经五月了,不冷。”
郁清岭沉吟了一会儿,坚持道:“我们已经订婚了。”
鹿晓:“…………”
博大精深的中文啊。
这话……到底是自面意还是引申义啊……
鹿晓的脑海里响起了商锦梨关于成套内衣的典故,顿时更加心慌意乱,却见郁清岭自顾自地进了主卧。她在原地纠结半天,磨磨蹭蹭蜗牛龟爬到主卧门口,才发现主卧的床边还有一张宽大的沙发床,床上已经整整齐齐放好了枕头和毛毯。
不仅是主卧,其实仔细看看,郁清岭身上的衣裳已经换成了常服,客厅的地面,茶几上也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鹿晓脑补了下就在她在浴室里蹉跎的这一个半小时内,郁清岭穿着围裙在外头劳碌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可耻的萌感。
“那个……我睡沙发床好不好?”鹿晓在主卧门边磨蹭,“沙发床已经很舒服了,你不要跟我抢了!”
郁清岭站起身看着鹿晓。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妥协:“好。”
郁清岭不急不缓地脱了常服外套,露出了里头的薄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