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京城中,宫围顶上,夕阳初下,黑衣翩跹。一女童咬着糖人,伸着胖乎乎的食指点着那个黑影,“娘亲那是什么?”
丰满的妇人转头望去,却瞧不见什么。
黑影躲进屋檐的阴影中,摘下面纱透了口气,杏眼微张,满额细汗。这个黑影便是我们故事的女主角,姓苏名凝若。说道苏凝若,在江湖上从未听过,可是说道她的师父逍遥仙人,却是一段传奇。逍遥仙人与虞山道人、邀空方丈、衍尘师太并称为武林四大传奇,是江湖中趋之若鹜的高度。说道凝若的师兄,逍遥仙人门下唯一男弟子,季成勋,十七岁便已卓越的武艺享誉江湖,亦是一番盛名,师父师兄武学功底如此卓越,凝若却和出名不沾边,关于这一点,凝若也很伤怀。可是思量一番,定是师父师兄的光芒过于万丈,才显得她不够亮堂,其实自己还是有些修为的。
记得凝若和师父初遇,自己当时十分潦倒,一家灭门,自己也是九死一生。穿着破烂,面带血痕,跛着脚漫无目的地在山路上飘。若是认为仙人是见凝若可怜便收她为徒,那么恐怕大家高看来仙人的为人,每年韶云山前来拜师的人流甚多,也不见有人成功。而仙人收凝若为徒的主要原因,在于凝若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可以练就魄离之术的好苗子。
魄离之术,简而言之就是与人魂魄互换,由阴阳家流传下来。这种类似于苗族巫蛊之术,并不是江湖的主流,可是却被传得神乎其乎。可在凝若看来,这个本领相当的不靠谱。先不说要想练就此术需要多年的修行,也不说施展此术步骤繁琐,更不说此术还需要价格不菲的幽冥香作辅助,离谱的是当魄离施展之时双方必要气定神闲。试问,谁会气定神闲地和你魂魄互换,唯一的法子就是将对方打晕,可若是能打晕对方,何必还要魄离这种反噬性极高的阴阳术。可偏偏这种类似于把尿变成清水的阴阳术对于修炼之人的要求极高,凝若仔细想过,在这个优胜劣汰的江湖,魄离定与葵花宝典一起退出历史舞台。师父觉得凝若的想法很不上进,万物存在皆有道理,怎么可以这么瞧不起自己练的阴阳玄道。
而这些均不是凝若来靖京的理由。
前几日,凝若终于厌倦了山中的日常,作为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姑娘,凝若很自然地恳请师兄的陪同下山。季成勋经常下山,下山后他必去之处便是幽州的千莺阁,作为幽州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师兄每次去竟然只是听一个姑娘抚琴。
这一点,凝若是不信的,要听琴音,何必要去这么贵的地方,自己也是会弹的,哪怕师兄嫌弃自己弹得不好,也可以早晚去师娘坟前守着,听师父弹上一曲。作为一名不太出门,但饱览群书的姑娘,凝若明白定是师兄对那姑娘动了春心。
作为师兄的婆家人,凝若下山就决定去瞧瞧那姑娘。这个想法招到了季成勋的强烈反对,“这不是一个姑娘家该去的地方。”
“师兄若是觉得不妥,师妹我扮上男装即可,您就答应吧。”
季成勋鄙夷地看了凝若一眼,心里想着师娘书屋里倒是藏了什么,这小丫头竟连女扮男装这种江湖道道也知道,抚了抚她的头,“小若啊,你也知道,千莺阁素来不是你这种窘迫的江湖客去的地方,你还是好生在家呆着,长长武学上的修为吧。”
关于钱财银两,的确是凝若的软肋,师父虽会给些零花钱,但这些银两买点幽冥香的原料已然窘迫,更何况自己一般不下山,这些东西都是让师兄代买的,季成勋在算计差价方面和他的武功一样了得,不过江湖人还是可以挣些外快的,只是对于凝若这种毫无江湖经验的菜鸟而言,压根没什么干系。
但是,盘缠这种事不打紧,凭她了得的轻功,哪怕走不进千莺阁,飞进去也是可以的。
季成勋看似老实,却藏着奸猾,果真到了晚上,便偷溜了,凝若心中冷笑,赞叹自己智慧的同时,换了身男装只身前往千莺阁,踩在阁顶屋檐上,凝若瞧着各个达官贵人撒钱似的给着小费,很是庆幸自己没有走正门。
初来乍到,凝若没有摸对门。循着长廊走过,越走越幽静,走至深处竟是一片规模较小的园林,园林中间铺着圆形青石台,一把雕工精致的古琴置于石台中心的红漆长案上,石台周边应景地种着些许矮松,园林一脚,带着苔藓的圆石围着一片小池塘,池塘边上株株幽兰,池塘顶上二楼水榭恰好围成一圈,闪着点点灯光,不同于前厅用珠玉织帘,芦苇织帘半遮着回廊,更显清雅。
水榭上坐着些许客人,酒香四溢,但人却格外安静。
凝若顺着木桩爬上了二楼回廊,小心的瞧着每一间厢房,忽而却被一阵高音镇住。待回过神,发现自己早已条件发射跳到了回廊房梁上。循着刚刚高音的出处,透过梁顶木雕处依稀看见一个头泛油光,穿着华贵的地主老爷,脚边还躺着几片瓷杯的碎片。
身旁一长相猥琐秀才模样的人随即上前劝道,“富大人息怒,酒是越久越醇,美人啊,也是越等越,嘿嘿。”
富大人斜眼瞧着他,不争气地用折扇瞧着那秀才的头,“嘿什么嘿,这美人谁都动不得,是要进阶给殿下的。”
秀才哈着腰,“大人说的是,是小人糊涂了。”
这边厢房刚安静,隔壁厢房却发出吵嚷声。
“我们许久不见,你竟带我和萧哥哥来这种地方。”这声音源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