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你说有极其要紧的消息,然后说要出首西凉的罗右相,告发他以次充好,偷梁换柱,是对‘兄弟之邦’的欺骗,是大不敬,甚或,捏造他两个罪名都行——做一国宰相的,在家里乱议国政,说两句‘怎么就不敢打南秦’‘朝中衮衮诸公就是懦弱无用’之类的气话,总是有的。”
“这样的话放给南秦的皇帝听,他都不需要秣马厉兵,只消一封国书过去训斥一番,再强硬地说要罗右相家再送一个质子来。罗右相要保全家人的性命,自然只能挥泪舍一个儿子。你虽然低微,可是立了功,南秦皇帝听说是最讲义气的性格,留你下来做个侍卫也未可说,你不仅能出这个鬼地方,甚至前程都有了。不好么?”
罗逾笑道:“果然好计谋!那么阿姊呢,怎么出这个门?”
李耶若换了正容,肃穆地说:“我只有靠你。你出首罗右相之后,替我说一句,说李耶若可怜,如今已经知道自己的错了,皇帝陛下厚恩赐婚,哪怕是乞儿也该嫁,何况是石温梁!”
她大概真的说得有些伤心,垂下两滴眼泪,伸手攀住了罗逾的胸,抬脸脉脉说:“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你对我的照顾,我永生难忘,我对你的心……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做不成爱侣,至少也能做知己。”
罗逾不动声色退了半步,到案边取了两杯茶递过来:“阿姊,你的谋算确实让罗逾佩服。只是有一个地方我还不大明白:阿姊说过:愿赌服输,就是死也不怕,现在不过在西苑呆了两天,吃穿用度也没有被亏待,怎么就又不愿意了呢?”
李耶若笑道:“呵呵,死是不怕,但是活着就总要争口气、努把力,不然,苟延残喘地活着做什么呢?譬如你罗逾,你活着为啥呢?在那个疯子的房间一呆半晌,我才不信你是拍那小宦官的马屁!”
罗逾点点头:“是也是。阿姊嫁给石将军,就算是争气了?”
李耶若的笑容褪去,死死地盯着罗逾好一会儿,方笑道:“罗逾,我喜欢你的聪明!不像跟杨盼说话,重拳总是打到棉花里,藏着心思她也听不懂。我当时错了一步,叫石温梁扯旗造反,注定要输,不如让石温梁改投强国,借力打力。现在只有用自己的力量竭力弥补当时的过失了。”
罗逾皱眉问道:“借力打力?你还想打大凉?那不是你的故土么?”
“故土?”李耶若“咯咯”笑着,“它都不爱我,我为什么要爱它?!西凉皇座上,那个我还应该叫‘堂叔’的人,对我、对我们家,究竟做了什么?”
她笑出了眼泪:“四郎,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对我好,我也不想做一个好人。趁现在年轻、有貌,我要报复,西凉民不聊生,就是我对御座上那位‘皇帝叔父’最好的报复,让他焦心如煎,坐在黄金宝座上也如芒在背,让他后宫有粉黛三千也无力享受!”
罗逾无言地看着她,手里的茶泼出来些都没有发现。
李耶若拭了眼泪道:“我也够惨的……南秦皇帝不肯帮我,石温梁又没用。如今我一个小女子一步步打拼,无数坎坷摆在面前,何等的艰难!内书房郭师傅讲《女诫》时说:‘得意一人,失意一人’,我如今连那个让我‘得意’‘失意’的人都找不到……罗四郎,我今日跟你说的是心里话,只因为我们俩的目标一致——我也不指望你喜欢我,但求你懂得我,我们一起合作,才有机会。”
罗逾过了好久才说:“这样说清楚了,其实也很好。我会帮你,但是,你指望不了石温梁的,你如果想要机会,我另有一个人荐给你……”
☆、第四十一章
互不信任的两个人, 也是可以谋划的。
午餐时, 罗逾看着桌上的胭脂鹅、银鱼羹等菜肴,皱着眉说:“广陵公主囚禁我们, 并没有提及罪行,既如此,这还算不上牢饭, 可否弄点像样子的东西来?”
送饭的小宦官因为罗逾帮忙做事, 本来对他常带笑容,听他今日不知那根线搭错了,居然挑剔饭食, 心里自然不爽快,皮笑肉不笑说:“够好了吧?又是鹅又是鱼的,你知不知道现在鸡鸭市里鹅要多少钱一只?”
罗逾昂然坐着,把筷子一搁:“不好意思, 我是北方人,我们那里吃牛羊肉,习惯大块大块带着油脂烤得喷香——来贵国这些日子, 虽然不是天天有的吃,隔三差五还能有西域厨子做点家乡菜尝尝味道, 聊解思乡之情。现在,天天鸡鸭鱼, 真是不习惯得很呢!”
然后起身赌气道:“我不吃了,总可以吧!”撩开的袍子飞起好高,人还真的回屋子去了。
那小宦官也是自罗逾到西苑后才接触这个人, 看着他晾晒在外头的一排:洗得雪白的中单、颜色都褪了但是毫无污渍的外衫,那小宦官心道:给里头的疯子送一回饭就洗一回衣服,是个讲究人!既然讲究,也怪不得挑拣吃喝,得,上报吧!
他飞奔着去告诉杨盼。
杨盼正在恩福宫里,一手摸着一只猫儿,一手捧着一份本章在看。金萱儿把小宦官带进去,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