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韩嫂子并没这意思,”郑大娘解释:“是她哥嫂一头热,要凑和她和小舅子蔡重。”
“蔡重?”李大陡地拔高嗓声,“嫁不得,太缺德。”
“呸,阿重哪里缺德?你瞎说,才缺德。”蔡氏啐道,一扫受原婉然严词拒婚的消沉,斗志重新昂扬
“原嫂子,我刚刚不是说蔡重缺德。”李大姑念蔡氏是女子,好声好气解释:“虽然他在你们那里使坏嫖赌出了名……”
“嫖怎么了,赌怎么了?”蔡氏尖声说:“男人手头有钱,几个不出去玩?我家阿重玩得起,你个穷鬼别眼馋。”
李大板起脸,“甭管我穷不穷,蔡重做人就是缺德。可我刚说‘缺德’,不指蔡重,指的是你们夫妻俩。小韩嫂子是你们亲妹子小姑子,你们居然忍心让她嫁蔡重守活寡。”
这则新闻太惊人,众人一瞬静默。
“守、守、守活寡?”金枝嫂问,满面兴奋,呼吸粗浊,好像天降一块肥肉砸在她脑门。
“骗人,我弟弟好端端的。”蔡氏大嚷。
“我不骗人。”李大对原婉然郑重声明,再转向旁人,“前阵子的事,蔡重晚上吃酒回家,半途不知打哪来的野狗窜出来,扑倒他一阵猛咬,jī_bā卵蛋全咬得稀烂。他下半辈子对着女人只好干瞪眼了。”
众人听呆了,蔡氏厚厚的脂粉浮在脸皮子上,白粉下隐约透出铁青肤色。
郑大娘眼角瞥见红姑一个黄花闺女也在列,悄悄扯她衣袖。红姑回神,捧住绯红面颊,匆匆退回仓鼠同伴堆里。
原婉然恍然大悟,难怪蔡氏面露憔悴,八成照顾蔡重,担心病情,累坏了。又想,蔡重成了阉人,便有钱也难娶妻,难怪蔡氏死咬她,风急火急逼着嫁,敢情盘算赶在消息传开前,生米煮成熟饭。
李大继续说:“原家这些天从城里请大夫替蔡重治病,扫光村里药铺的臭大麻,熬汤水救命……”
“闭嘴,你闭嘴。”蔡氏跺脚嚷叫,李大几只猎狗不甘示弱吠叫回去。
原智勇侧身半挡在蔡氏身前,护住她往后退。蔡氏脚下生了根似地,一动不动看着猎狗,似悟过什么来。
“是你,”蔡氏?指李大,眼睛爆出恨毒火光,“你放狗咬坏我家阿重。”张着十指便要扑上前。因身怀六甲,行动钝缓,原智勇及时圈抱住。
“娘子,别,他人壮,还带狗。”
蔡氏揪住原智勇衣襟,哭道:“他害了阿重,我老蔡家就一根独苗,如今绝子绝孙了。”
李大猛搔后脑勺,“喂喂,你家绝后,关我什么事?”
“就是你害的。”蔡氏恨恨剜向原婉然,“方才你听见我小姑……呸,这破货,要嫁人,肉痛的那死样,大家全瞧在眼里。还有,还有……”她指向红姑,“她说过,你把最喜欢的狗崽送破货。男人肯把心爱东西送女人,定是俩下里有私情。”
红姑慌忙说:“李大哥做人热……”
原婉然沉声道:“嫂子,妳诬赖我不够,还要拉扯旁人下水?”
“这事我没诬赖妳,”蔡氏额冒青筋,咬牙道:“平白无故,怎么会有野狗冒出来,专咬阿重的鸟?准是妳勾搭上穷鬼,教唆他放狗咬坏阿重。他一个猎户,养狗、调训狗,那是必要本领,指使狗咬人,再容易不过。”
“操,妳别冤枉小韩嫂子。”李大脸红脖子粗,“她是好女人,从不勾搭人。”他越说越高声,身形略动。
蔡氏当即一挺肚子,凸出圆滚滚的大肚腹。
“你打,你打,有种打出一尸两命,我家相公把棺材搁你家里、打人命官司,把你关个十年八载,头上生疮,脚底流脓,烂死在牢里。”
“妳……妳……”李大待跟蔡氏吵个是非曲直,到底经了她威胁,意识她双身子,哪怕没动她一根指头,万一吵时蔡氏动胎气有个好歹,兴许真得打官司,可乖乖挨损又不甘心,急得抓耳挠腮。
红姑撩起裙子,咚咚咚跑来,顾不了避嫌,一把拉开李大。“李大哥,别淌浑水。”又向蔡氏说:“李大哥每晚都找我姥爷聊天,哪能带狗教牠咬妳弟弟?”
“放屁,”蔡氏重重啐道:“不然他一个猎户,放着山林不跑,跑我们村里打探阿重的消息做什么?”
李大说:“我拿皮子卖人。”
蔡氏置若罔闻,想起蔡重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可怜相,拍手哭道:“杀千刀的,害死人还看出殡啊。原婉然,妳这个破烂货黑心肠,阿重死了,妳就称心如意了。”
原婉然见蔡氏失了理智,逮谁便泼脏水,原本一片嫌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脏急急跳动。因说道:
“嫂嫂,拿贼拿赃,妳说我谋害蔡重,可我为什么要和他过不去?没凭没据,妳不能冤枉好人。”
蔡氏认定原婉然害她老蔡家绝后,对方居然装无辜不认账,还自称“好人”,顿时火气冲天。
“就凭妳讨厌阿重黏着妳,害死他,妳就清净了。”蔡氏咆哮:“从前在原家,每次阿重来找妳说话,妳就绷着脸;略挨近妳些,妳就远远跑开。破货,贱皮烂肉不识抬举。——对了,阿重几次上韩家,妳都让狗赶他走,这就是铁证。妳能放狗赶人,自然也能放狗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