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安定下来之后,陈员外也听闻下人之言前来,看见齐德仲坐在门前台阶,脸色苍白,不禁担忧询问:
“仙长,方才发生何事?”
齐德仲抚平经脉中激荡元气,过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先进去看看令郎状况。”
二人进入东厢房中,齐德仲坐在床边为陈信切脉,内劲已有消退,经脉元气渐趋平伏。
“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我也挑明了说。”齐德仲心绪稍安:“令郎并非身患病症,而是受鬼物缠身,更有外力激催经脉元气、反噬腑脏精血,才导致如此境况。”
陈员外嘴角打颤:“那、那鬼物是……”
“正是尊夫人洪氏,一缕阴灵积怨不散,缠在令郎身上,我方才已经将其超度。”齐德仲不打算隐瞒。
陈员外神色复杂地哀叹一声,捶着膝盖感慨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齐德仲等到陈员外情绪稍微安定之后说道:“员外家事我本不欲干涉,但眼下之事尚未完全了结。”
“我儿难道还有什么恶患未解么?”
齐德仲摇摇头,伸手点指在陈信身上几处穴位,以自身内劲移转陈信经脉元气,使其重归正途:“令郎病患已除,就是气血大衰,还需善加调理疗养,至少一年半载方能恢复如初,我说的并非这事……陈员外,我等修行人虽知世上有阴灵鬼物,但也并非人人皆有机缘撞见。然而仅仅五年岁月,我却在陈府内中两次降伏鬼物,你不觉得这太过稀奇了么?”
世上轮回众生无数,生生死死本属自然,凡人尽天命寿数而终,其生机自然回归天地之间、不复存焉。但其人言行、名声、功绩仍存,世人得以有所感应,各有毁誉,不论如何,阴灵鬼物大多因此而生。
阴灵鬼物不能直接等同于凡人生前的心念神魂,活人知我之生,鬼物却不知己身之亡。如果因机缘巧合,受一时玄妙地气、奥妙灵机牵引,阴灵鬼物得以自知,那有如凡人入门修行,超脱寻常鬼类。
五年前齐德仲在陈府中解决的赤毛鬼,就是类似这样的情形,自知通灵、依凭尸骸,以阴煞鬼力流转本能,吸摄世人惊惧意念来修炼。
但这样的机缘实在太过难得,而且那赤毛鬼本身法力也相当薄弱,大多数阴灵鬼物能够做到的,也仅是徘徊一地积怨不散,如果没有修行人出手干涉,直到天时地气有所转变,阴灵鬼物自然彻底消散。
陈府接连遭遇阴灵鬼物灾祸,在齐德仲看来简直颠倒常理。此处又不是酆都鬼城、九幽奈何,尘俗人烟诸气驳杂,鬼道贵终,未必能够在这种地方生根发芽。
陈员外虽然不是有法力的修行人,可是听齐德仲这么一说,多少也明白自己家里肯定有不寻常的事物,接连引来鬼物。
两人出得东厢房后,陈员外赶紧安排人手照料小公子陈信,然后在西厢房中与齐德仲单独交谈。
“令郎受鬼物缠身还是次要,最麻烦的在于他被人下咒。”齐德仲细细解释道:“尊夫人的阴灵本该轮回而去,但却因诅咒牵引拘锁在令郎身上,如此阴毒咒术,若不根除,陈府上下难安。”
“还请仙长指点!”陈员外再也受不了这番惊吓了,陈信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前重回,现在又听齐德仲这般言辞,两腿颤颤。
齐德仲点点头:“第一,下咒之人必在陈府之中,而且是半年之前就在陈府内中,否则不可能感应到尊夫人之灵。第二,此咒术复杂纠结,哪怕意念感应极深,也未必能做到这般,加之能够牵引阴灵——如此灵媒不同寻常,至少在府中存留五年以上,也是当年引来赤毛鬼的器物!”
齐德仲一边说一边回想,各种线索也渐渐串连一起,也明白了其中关键。
世间恶语邪念、咒骂仇恨他人者不计其数,但诅咒却未必能轻易生效,真正造成影响的关键,修行人称之为“灵媒”。但在有些时候,极个别人具备着某种天赋异能而不自知,以自身为灵媒而下咒,亦有可能。
阴灵鬼物一般不会主动现形、接近生者,既然有赤毛鬼事例在前,齐德仲则能够肯定,灵媒乃陈府内中一件特异器物,而且是下咒之人时常能够接触到的。
言至于此,齐德仲就不必再说了,他已经给陈员外足够多的提示了,寻人寻物的事就交给陈员外自己决定,如果他希望按下此事,那么就当没有听见。
能够对小公子陈信下此恶咒,同时还利用灵媒拘锁夫人洪氏的阴灵,这样的人对陈府上下怀抱着何等恶意?要是真的被找出来了,下场如何不言自明。
齐德仲并无离散他人家族之意,所以他不打算深究此事,就让陈员外自己衡量,齐德仲则在西厢房中继续修炼,经此鬼咒一事,齐德仲知晓自己根基远未牢固,还需一段时日夯实。
接连四五天的时间,齐德仲根本没有离开后院半步,大多数时间都在西厢房中养气炼剑,偶尔到后院空地之中行吐纳导引之功,这些炼形根基在《黄庭十三剑》中亦有记载,虽非精妙绝伦,但胜在纯朴中正。
世间修行道法,很难有孰好孰坏之分,只有适合与否之别。不同门派宗脉、不同传法师长,对门人弟子的资质心性要求不一,精妙上乘的造化玄功,往往对传人要求极高,也需要传法师长有足够眼界和雕琢功夫,否则只会珠玉蒙尘。
齐德仲虽被逐出飞云门墙、不得修习飞云道法,但飞云门诸多戒律他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