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尚是白天,但自海平线上蔓延而至的乌云笼罩住了整片天空,天光尽掩,就连周遭大海变成浑浊深沉的玄黑之色。
有一名士官打扮的船员飞奔至船首,朝齐德仲说道:“太子殿下,风暴突然来袭,是否转向返回码头?”
“来不及了,继续向东南行进。”齐德仲下令道。
“这……殿下,这风暴来得无端,可能是有妖人作法……”
齐德仲挥手打断道:“本宫比你更清楚,继续前行便是,传讯让舰队阵势收拢。”
“得令!”
海上不比陆地,寻常人就算精通水性,在远离海岸的汪洋深处一旦落水,就等同要在飘荡的波涛中渐渐丧尽生机,最终饥渴而亡,就算是修行人也未必都有出入万里波涛的能耐。
以齐德仲的修为与随身法器自是不惧,但他不仅要自保,还要保护随行舰队的众人,所以他并没有主动御器飞天去查探情况。
正当齐德仲思量间,船上众人只觉海面波涛愈加猛烈,若是放眼周遭海域,舰队行进之处方圆数里的水面,竟然缓缓隆起,并且在不断流转中,将这一片水面往深海方向推去。
“这便是移山倒海的力,合海天为囚笼,看来是要逼我们入绝境之中。”齐德仲一眼窥破。
侯亚夫扶着栏杆看着倾斜隆起的海面,脸上惊色难掩:“殿下,难道我们就要如此被拖入深海之中吗?”
齐德仲振袖化出青龙玉杖,轻轻一点船首甲板,一阵迷蒙波光向外渐渐张开,笼罩住整列舰队,顿时船舰行驶平稳,甲板上连一点流风也无。
“焉能让他们轻易如愿,若论海上斗法,得仙壶一脉传承的我,还不惧天下高人!”齐德仲起脚跺足,一身法力直达方圆海域水面,好似有弥天山倾,顿时镇住隆起的汪洋,逼着海面恢复寻常。
以指水成钢破倒海滔天,斗法在这一刻已经开始,但施法的双方都看不见彼此。而在迷蒙波光之外,不受齐德仲镇压的海面上,海潮缓缓向外退去,原本抚平的水面,因为外围退潮而重现显得突兀高耸,好像是一片浅滩中隆起一座冰山。
护法波光之外,凹陷的海面瞬息退去数十里,放眼所见只有起伏凹陷的海床,各种水草珊枝错落。
齐德仲神色凝重,他施法定住这团耸立的海域将近半刻钟,周围一片空旷更显得气氛诡异,正当身旁的侯亚夫有些不耐之际,极远处好似有闷雷阵阵传来,护法波光也隐约有震颤之感。
“所有人坐好扶稳!不可走动!”齐德仲大喝一声,舰队中所有人都听见这句话,很多人还不明所以,只得遵照太子口谕行事。
而同在船首上的侯亚夫运极目力,就看见远方海天之间,有一条白线缓缓而来,那是呼啸狂涌而至的惊涛骇浪,被力收摄到数十里外,然后收法顷刻,任由海水合拢倒灌产生无匹威势!
任凭侯亚夫出身将门,但她更明白天地自然之威是何等可怕,开口细声道:“我也先回船舱之中,你……”
“你留在此处。”齐德仲伸出一手握住侯亚夫,两人不自觉地十字紧扣,“此时此地,你留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这样我也更能安心。”
侯亚夫并没有娇羞神采,而是握紧住齐德仲,点头说道:“好,我就陪在你身边,一步不离。”
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的海潮,好似凭空立起的巨大水墙,将海床蹂躏碾碎,朝着齐德仲施法定住的水山推来,齐德仲聚精会神抵御攻势——
好似山脉之间挤压碰撞,强烈得已经超出双耳能够接受的巨大颤声,无边巨力朝着护法波光中压去。蕴含天地之威的一击,纯粹而不做作,逼得护法波光阵阵晦暗不定。
至于位于施法正中的齐德仲,全身筋骨经脉也为之咔咔作响,海潮冲击的瞬间,他一身法力催谷极致,握住青龙玉杖与侯亚夫的双手,下意识地抓紧。
几乎能够捏碎铁石的手劲,没能让侯亚夫皱起一个眉头,她的呼吸甚至没有丝毫的错杂,只安心承受着齐德仲所感受到的一切,放眼护法波光外的灭绝之威,侯亚夫甚至没有动念感知。
“原来如此!”外界海潮余波还在接连卷袭而来,但齐德仲的压力已经大大减缓,自言自语起来:“真正的力不是直接操弄御使天地灵犀,而是顺其道而行、以至于推波助澜。”
一旁闻言的侯亚夫恍然有悟,齐德仲这番话直直传入侯亚夫元神深处,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世间修行的力根基,会落在外感境界。
“扯动万钧汪洋大海,本质上只需要外感修为便可做到,即便修为已臻至世间高人,但施法玄理本身依旧是以元神法力外感天地而有所触动。
世间修行人相较天地而言,立身渺小,直抗天地之威殊无必要。放眼世间若立足无垠汪洋,摄心炼形如伐木为舟,内息外感则是如何驾舟弄潮。”
齐德仲所言,其实就是仙壶一脉《碧波渡海诀》的奥妙精义,伴随着一字一句,齐德仲祭出青龙玉杖化成一条青龙飞盘上空,与护法波光一同消弭外界激荡潮浪。
“真心全形则是巡海有径、离形去知乃去海就陆!”齐德仲剑指高举,青龙盘旋飞天,化作冲天剑势,直插乌云,仿佛整片天幕也为之动荡摇晃。
天上轰隆一声,伴随着龙吟推开重重乌云,天光垂落如纱,齐德仲借引天光,剑指摄来一缕阳和冲盈之气,朝着正东方向遥遥一指,嘴上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