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天极宫,甘露殿。
一位身着明黄便袍,头戴镶玉珠帘冕旒,腰间系者一根九龙玉带,其上由洁白玉石绘成双龙拱卫之相,脚踩明黄软靴的中年男人,静坐在空旷的大殿方榻上。其人身姿魁梧,身高八尺,面容宽厚又不失威严,额头鬓角因紧缩的眉头,硬生生挤出几道皱纹。
他紧抿着薄厚适中的嘴唇,头轻轻伏在岸上,枕在一堆散乱的奏疏上。
若是古臻再此,必然能认出眼前男人,便是这大乾的君主,天元大陆的千古一帝,历经百战而震慑寰宇的景阳大帝,赵志。
只是现在这位君王,脸色略显憔悴,伏案似是熟睡了。一旁太监叹息,算来这位已经几日没睡好觉了。每夜皆是望着奏疏,或是一张偌大疆图发呆,忧心忡忡的想着他那来路奇异,却让人不得不信的天灾的解决之法。只是这么久过去,除了一些常规中矩的方法策略,一些杯水车薪的计谋,却是没有任何可取之法。
大乾需要的不是一星半点的粮食,是足够撑住所有子民四个月,乃至半年的庞大数字。即便他是天子,也绝对完不成如此重任。
皇命下达,许多人不知危情严重,迫在眉睫,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有抗命不尊,这让他焦急万分。灾难一旦暴发,依情势而言,目前一切盛世之景便如空中楼阁,一触即塌。
他现在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灾难不仅是灾难,一旦脱离掌控无法为继,他便是统治阶层的敌人,不共戴天的敌人。他带来的不仅仅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更是让那些无法生存的人产生绝望,进而催生反叛心里。
他们心中想的便不是这个王朝的好,只会是王朝重重的错。官员之错,君主之错,尚城之错,兴兵驱利之错等等,因为这些乃文德不足,犯了天下忌讳的。人们会认为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惩戒君主官员的无德昏聩。
历览前贤,因此灭亡的国度绝不在少数,他不敢肯定大乾不会如此。身为一代明帝,他很清楚所谓国家的性质是什么,有多么的经不起剖析!所谓万世长存的帝国,真的存在吗?
他的心中异常烦闷,呼吸渐渐粗重。
粮食!粮食!
造反可以镇压,猛兽可以驱赶,旱灾可以引水,然而为何一定是这天灾,又为何一定要是这冬季。放在别的时节,甚至可以抢收庄家,不至饿殍。现在进入一年最为匮乏的时间段,举国粮仓富余亦是杯水车薪,你让朕怎么办!
绝对的亏空之下,皇威和刀剑早已没了用处,这让景阳顿生无力感。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长廊回响,景阳心头越发不安,仿佛压着一块石头一般,喘不过气。
这几日,相同的声音他已听过不下百遍,每次过来呈报的,不是百姓抗命便是上奏质问,此消息来源因何,是否被人荧惑之类。态度极好,没人敢质问这位千古帝王。只是看着上面的文字,他明明读出不信任的质问感。
泱泱大乾,竟有人敢不信任他景阳,不可饶恕!
抬起头,就见门外跪着一道战战兢兢的身影,却是一名宦官。
景阳觉得自己快要到极限了,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心神摇动间骤然爆发,摸起奏疏朝着宦官扔了过去,拍案大怒道:“又是什么事?百姓抗命还是质问朕,偌大江山敢有不尊朕者,难道朕百般贤明,竟无可取之处!”
“滚给朕滚的远远的!”
宦官面色煞白,身子若抖动的筛糠,额头汗珠滚滚而落。心念转动,知晓此次奏疏干系极大,壮起胆子道:“陛陛下,这份急奏乃江州送至,据说尚还拿着圣谕令,不过那人累昏了,才叫奴才呈来!”
说完,宦官便长长叩首,埋头不起。
景阳气急而笑,大为动怒:“江州!连江州都敢出现这等事情,简直岂有此理!还圣谕令,秦苍然也要掺和,我倒要看看他能有什么说的!”
“拿上来!”
一声历吼,宦官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去,颤抖双手毕恭毕敬的将圣谕令连同奏疏,放到案桌上。
景阳暴躁的将其翻开,本是圣谕令下不得不观的,准备草草了事。目光落到落到第一行“灾荒将至,然非无解”,顿时大惊,再也移不开目光。
由暴躁转至沉寂,景阳只用了不到一秒,这便是帝王的胸怀。
宦官见景阳神态,全然沉浸在奏疏中,便知自己所为全对,当是如此的。在一边陪侍太监的眼色下,静静退出大殿。
太监将桌上茶水更换后,景阳的神色再不复之前的烦闷不适,竟是目露精光,饥渴汉子看到绝世美女般的,难以忍受的喜不自胜。
啪的一声合上奏疏,连日以来的阴霾登时放晴,景阳忍不住的狂笑:“好好好,好一个年迈老臣秦苍然,好一个轻衫少年郎!本是无心插柳,竟换来这等福报,实乃天之大幸!”
陪侍太监似是被他心情感染,也是淡笑:“陛下天命所归,百般磨难不过须臾尔!”
即使陪侍太监,自然离得近些,更能看清奏疏内容。且观陛下神采,也知连日以来的不快烟消云散,一切得以解决。
对景阳来说,这或是守卫天下太平,又让他稳坐皇权顶端。对他来说,便是一个奴才应和主子,在主子心间留下印象的时候。
收起所有神色,景阳目光一动,瞥了一眼太监,淡笑道:“都看到了!”
笑意很温和,像是门外老爷爷的拉着你谈论家长里短一样的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