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见朱敬伦,张勇极为谦卑,老远就打躬作揖的。那妇人也一脸歉笑,道了万福。
“朱先生好。”
到了跟前,张勇道好,脸上神情极为尴尬,明摆着一副我是来求人的样子。
但朱敬伦真的不想去。
解释道:“老管家十分抱歉,在下近日着实忙碌,分不开身。还请老管家代为转达,请张大人勿怪。待日后定当登门赔罪。”
张勇表情难看,都快哭了的感觉:“哎呀,先生万勿如此。小人知错了,昨日小人偶遇先生,偷了个懒,失了礼数。今日小人特来赔罪,恳请先生千万到府一聚!”
朱敬伦稍微错愕,顿时明白张勇的意思,正常的礼数,他该下帖子来请朱敬伦的,但是他昨日见了朱敬伦,加上本来就没把朱敬伦太当回事,嘴上说了说就算,现在看来,张千山那个千总是给他下了死命令,甚至骂过他了。
朱敬伦叹道:“老管家说笑了,在下不是小气之人,怎会见怪。当真是公务缠身!”
这时候那妇人竟突然哭了起来,老管家是快哭,她是真哭,眼泪哗哗往下掉。
边哭边道:“先生不怪管家,那就是怪奴家了!奴家万死,当日不该请公子出府,只是奴家惧怕,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奴家只是一介妇孺,见识短浅,怠慢了先生。恳请先生万万赏脸来府上一聚奴家定当亲自赔罪,若先生着实生气,那就打奴家一顿!”
张家少奶奶翠云姿态放的极低,她是青楼出身,拉的下脸面。他说朱敬伦怪罪,那又是另一桩故事了,那夜朱敬伦带林庄到张家,结果让翠云觉得不安,当天就通知朱敬伦,带走洋人后,让他尽快离开张家。
这一主一仆,一个哭丧着脸,一个真的哀哭,在巡抚衙门口很快就惹来了旁人的注意,朱敬伦不由头大,他绝对不相信翠云这女子真的以为得罪了自己,但是她偏生如此说,只能说明张千山给她下了死命令,很可能发了很严重的威胁,逼的她不得不如此,用这妇人的不讲理手段。这算是不顾脸面了,就算拉的下脸,就算是青楼出身,也绝对不舒服。
朱敬伦思忖,那千总看来非得今日见自己一面,到底是为什么?
朱敬伦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些疑惑,按说张家人不可能猜到自己在图谋广州城,可如果他们猜不到,为何会非得见自己,张千山作为清朝武官,不惜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回广州城,然后要见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自己也疑惑,加上不能任由张家主仆一直闹下去,朱敬伦只能答应下来。
“好吧,你们且先回去,在下完了公差立刻就去。”
俩人这才欢颜离开,朱敬伦却挺不痛快的,本就不想在这个时候多事,却反而被人强行邀请赴宴,心里能痛快才怪,就看那个千总想要做什么。
一天无事,下了差立刻赶往张府。
管家老早就在大门口迎接,态度比以前不知道恭敬了多少倍,也不知道张千总是如何教育他的。
到了张家客厅,那个千总也早就在门口迎接,穿着一身便装,但依然能看出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脸上还有数道伤疤,怎么看都是一个凶悍的好勇斗狠之人。
张家的情况,朱敬伦是不怎么了解的,大都是上回赫德查访之前,张勇跟他介绍的。
知道这个千总过去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练得一身武艺,但是家道中落,张家少爷和小姐甚至流落江湖长达八年之久,后来张千总靠军功翻了身,一番查访才在广州找到两兄妹,置了宅子给他们安身。
最为奇怪的是,张千总嫁女儿之后,张家少爷就常住青楼,放荡不羁,其中的原因,老管家却讳莫如深,而他们是新搬来广州的住户,左邻右舍也不太清楚,朱敬伦也没有用心探听,所以对张家真的还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一番客套俩人进入客厅。
落座之后,张千总就感叹起来:“在下请先生来,乃是为感激先生为张家解忧。当日得知府中闯入四个洋兵,在下寝食难安,日夜都想回府料理。怎耐军务繁忙,无法抽身。多亏先生仗义出手,特备下薄酒,向公子道谢!”
朱敬伦稍囧,明明是因为张家小姐救了自己,才招惹来了洋人,张千山不提原委,只说感谢。
朱敬伦却不能装糊涂:“小人汗颜,实乃小姐为救小人,才招惹的灾祸。小人怎能置身事外,料理那几个洋人,乃小人分内之事,要说感谢该是小人感谢贵府才对。”
张千山道:“在先生面前不敢称大人,你我就以平辈论交如何?”
朱敬伦道:“岂敢岂敢。”
张千山也不执拗,反而转身向一旁伺候的管家发话:“小姐怎么还没来?”
张勇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小姐说身子不适!”
张千山冷哼一声:“朱先生对张家有救命之恩,这灾祸都是她闯下的,先生上门,她不来敬一杯酒这成何体统。你去叫她,绑也给我绑过来!”
在这个千总面前,张勇显得极其怯懦,连忙应是,跑了出去。
张千山立马和颜悦色请朱敬伦吃菜喝酒,又说了一些军伍之事,有意无意透露出他手里有精兵强将,同时对洋人霸占广州显得极为痛恨。
朱敬伦不知他的用意,但听得出他是在试探自己,所以一直附和,绝不表露任何态度。
张大小姐这次过来了,尽管脸上带着不高兴,还是乖乖的行礼,然后在张千山的威逼下,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