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可以下刀的地方,才停下来,以刀拄地,不让自己跪下去。
楚煊的双眼大睁着,不甘与惊恐就这样定格在他脸上。
我知道他在不甘什么,却十分不屑。什么都想争什么都想要,使尽了千般手段,搭进去那么多人,却最终什么都没得到。
“宁王……已死……”我提着一口气高喊,“贼首伏诛,念在尔等是受人蛊惑,不得已做了从犯,若尔等就此愿弃暗投明,平定叛军,太子殿下定会宽宏大量,不与尔等定谋逆之罪!”
楚煊虽然死了,但李氏与姚氏的人马还在宫中,他们本就不是一条心,楚煊死了,他们便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拥立楚辙。我们这边没什么人手,自然只能借着这些人去先缓和一下局面。
我一连喊了三遍,陆陆续续有人丢了武器,单膝下跪。最后,所有人都丢了武器,高声道:“罪臣……愿助太子平叛!”
卢浩甚至还有些收势不稳,若不是唐国忠眼明手快地扶了一把,只怕就摔倒在地了。
“阿娘啊……”但楚辂依旧在那边伏在凌波身上哭泣。
“浩然……你还能走吗?”我低声问。
卢浩一把挥开唐国忠,眼神坚定,“叛军未除,绝不敢倒下!”
我欣慰地一点头,远远地朝楚辂道:“太子殿下,如今宫中一片混乱,还须得殿下去主持大局,望殿下能与卢将军一道走一趟!”
“我不去!我要守着阿娘!”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楚辂任性。
“快……去……”恍惚之间,我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道,却是凌波。
楚辂连声道:“阿娘我不走!我就要陪着你!”
“糊涂!阿娘……都是怎么教你的?”听得出来,凌波也是勉强吊着一口气在说话,“大局为重……难道你想……看着、看着叛军……屠了皇宫?”
“阿娘没事了儿子就去!”楚辂抽抽噎噎地道。
“你是想看着我咽气之后再去么?”凌波显然是生气了。
“儿子不敢!”
“快去!”
母亲都这样说了,楚辂不得不起身,飞快地擦了眼泪,走道卢浩身边,高声道:“众将士,随朕诛杀逆犯!”
“是!”
待得一殿的军士都跟着楚辂和卢浩出去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这一下却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干,我再也站不住,一下子软倒在地。
“霍将军!”殿里的宫人吓了一跳,都纷纷上前来扶我。
实在是太累了,我根本起不来。但我还想看看凌波的伤势,便挥开他们,只是艰难地翻了个身,朝着凌波那边爬了过去,“淑妃……凌波!你怎样了?”也不管众宫人听到会如何了,那一刻我满心里都是凌波,便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那边凌波听到动静,竟也挣扎着往我这边靠,口中道:“阿徵……你怎样了?”
“你别动!你别动……我来看看你!”我一面说着,一面奋力往她那里爬。
她方才叫我阿徵!
多少年不曾听到这个称呼,更不曾听到她这样叫我,一下子就思绪飞远,仿佛回到当年,她还在师父府上的时候,每一次见到我时那或嗔或喜的灵动神情。
“凌波……”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只能伸出手去握住她的。一会就好,今后再没机会了。
凌波大概也是料到的,任由我握着,还轻轻捏了捏我的,轻声道:“未曾想……有生之年,还有这样的机会……”
“没事了,我在这儿……”
也不知道能回答对方什么,只是彼此答非所问地说着话。原本心里又千言万语的,但在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曾经我一直想问问她到底是不是还在恨我,如何才能原谅我,可生与死面前,这话都太浅薄,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便叫我烂在肚子里吧。到底是我对不住她,不原谅……就不原谅吧。
“对了……里面…………还是我做的……原本就是给你带去的,恰好……”凌波虚弱地笑了一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已经几不可闻——
我说过,你喜欢吃什么糖,我便去学,想吃的时候便做给你吃,多少都可以。可惜,我食言了。
感到掌心里那只原本就柔弱无骨的小手渐渐地松开,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慢慢变得冰冷。
“淑妃!”原本战战兢兢候在一旁的宫人忽地齐齐跪了一地,哀哀地哭起来。
我本以为我会喊她的名字喊到撕心裂肺。可我到底没有,只是握着她的手,面上十分平静,心里却来来回回念着一句话——
不是你食言了,是我……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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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熙十五年八月十一,宁王楚煊私携清夷军进京,煽动数位禁卫军将领,勾结陇西李氏与河东裴氏逼宫谋反,弑君,杀害淑妃谢氏。幸太子辂英明果决,羽林军将军霍徵、千牛卫将军卢浩忠勇,得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