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没有没有。”卫老夫人舒了口气,抚了抚胸口:“没事就好。”
卫大夫却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兼之御史做的惯了,眼睛里容不得半颗沙子,眉心一皱,站起身来:“做什么了!怎么连盏汤都端不住?”
堂中一片寂静。
卫老夫人知道儿子倔性子又犯了,心下不大高兴,扯扯他的袖角欲叫他坐下,苏二看到自己妹妹还在原地站着,其他小姐们看向她的目光何其多彩,桌下的手推了推一旁卫凌,示意他起来救救场子,这家伙却像怂了,又反手给他推了回去。
苏二一愣,卫凌却趁着无人注意往他身旁凑了凑,低声快速的道:“小丫鬟是被…”
话音未落,伏在地上的人突然转头看了自己身后一眼,眼睛里含着水光:“奴婢方才被什么推了一下,所以才没端稳…”
戚葭“呀”了一声,关切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推到了?虽说汤盅是重了些,然则阿棠妹妹方才抬一抬手指便稳住了的…”身旁一个小姐顺嘴接茬道:“莫不是你自己跌了,怕大人怪罪,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丫鬟越说越不清楚,又被这么多人看着,急的泪珠子直打转,苏阆皱了皱眉:“汤盅是挺沉的,我现在手指头还酸呢,这丫头还小,端不住也是有的,”她瞥了戚葭一眼,把甜汤往她跟前一推,“表姐要自己举举看么?”
戚葭没想到她这样直接就下了自己的面子,脸色微变,坐在座位上没搭话,众小姐各怀心思,看戏者有之,同情小丫鬟者有之,然还是暗暗鄙夷苏阆者居多。戚葭是谁?襄南候心尖尖儿上的嫡女,京中第一美人,这么一个出身高贵、举止优雅的表姐给你说话,你居然还反顶人家?
一点儿大家小姐的样子也无,活该没人敢娶!
然苏阆说的话倒叫卫大夫听了进去,颔首让那丫头下去,撩袍坐下了,席间众人自然都把话题挑开,堂中又热闹起来,苏阆刚想坐下,抬眼瞧到成斐墨润的眸子正望着她,举了举手中杯盏,遥遥敬酒。
苏阆看他没有放下的意思,坐下后遂亦拈起面前银杯,回敬与他。
卫凌一直悄悄看着苏阆,没成想却看到两人隔桌敬酒,脸色不由黑了黑,没留神夹了一口花椒壳儿在嘴里,麻的直皱眉。
苏二在一旁吃的欢快,察觉到身边人的神色变化,好心递给他一个杯子:“喝水吗?”
卫凌一把接过,举起来就往喉咙里灌,下一瞬灼辣感却忽地在嘴里腾地烧起来,险些一口酒喷到桌子上,好容易才咽下去,很快反映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二幸灾乐祸的笑声吭哧吭哧好不扎耳,须臾,这青年笑够了,压低声音往他身旁靠了靠:“我说什么来着,喝水可以,喝酒嘛…小卫还差些。”卫凌不服道:“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酒还是水,用你操心。”
苏二摊了摊手,做无奈状继续夹菜,卫凌想了想,还是觉得憋屈,复添上一句:“再怎样,我在她眼里,总比那个白面小生强。”
苏二持着筷子的手一停,将目光转到了卫凌口中的白面小生身上。
打从这一桌人来全了开始,公子们的注意力便一直在成斐和戚小侯爷那儿,一个个轮番敬酒问候不停。鲜萝卜棒子倒还好,对着他的多是单纯恭维,状元郎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什么千奇百怪的问题全往他身上飞,他却还能游刃有余,这一点从他在众人的这般围攻下仍能保持着良好形象,且逮住空子不动声色冲苏阆敬酒的行为便可见一斑。
苏二略同情小卫,不说别的,单论酒力,他就比人家差些。
诶,论道理讲,阿棠和成斐应是互相看不眼才是,他和卫凌着什么急?
苏二抬起头,打眼瞧见苏阆在席上该吃吃该喝喝,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果然是他俩想太多。
日头往西一点点移了下去,卫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身,称累了要回屋歇息,卫凌忙离桌去搀,众宾客眼见得时辰不早,都站起来告辞,不长时间堂中满满当当的人便散了许多,戚子言早已不胜酒力,被下人们扶着出了门,苏阆亦起身去找苏二,成斐见她过来,冲她含笑示意,苏阆才要回礼,一声柔柔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成公子。”
戚葭缓步过来,面上带笑,冲他行了一礼:“还未恭贺成公子高中状元。”
成斐拱手:“侥幸罢了。”戚葭笑意更深:“成公子谦虚,何人不知此番高中公子乃是实至名归,家父亦十分欣赏公子,道后生可畏,公子若得空,也可到府上多坐坐。”
成斐面色平静无波,淡然道:“在下既入翰林,日后朝堂之上,若得侯爷指点,已是幸事,不敢上门叨扰。”
苏阆听的肠子打结儿,默默走到苏二跟前预备拉他走时,卫凌却又折了回来,出现在空荡荡的门口,朝几个人走去,边拿着帕子擦手边道:“几位也准备回了?”
成斐旋即点头应是:“卫公子,告辞。”卫凌收起手中帕子,笑着应了,戚葭见到他来,面上现出一点矜淡神色,点头嗯了一声,跟在成斐后头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