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舟没听见她的话,只兴冲冲地往花灯铺子上去,街上看灯的多是年轻的贵公子和结伴而行的妙龄女孩,皆见着遥舟似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又生的顶顶惹眼的好容貌,便给她让开一二步,只是溪涯太小,又未有遥舟那般惹人注目,被她拉着往那人多的铺子去行,一来二去,被挤得难受。
一青衫公子似有意要与遥舟搭话,只着急往她那处走,却未留意她身后的溪涯,猛地一撞,溪涯手中地莲花灯掉落在地,略滚了两下,来往人太多,一人一脚将它踢得更远了些。
溪涯只念着她的花灯,见被人踢走,顿有些急了,松了遥舟的手急急忙忙去寻,好没容易寻到了被踢到一间铺子桌下的莲花灯,松了口气,再想往回走,抬头一看,眼前都是人,可哪里还看得见遥舟?
她只得双手抱了那灯,一头扎进人群中,惊慌失措地喊着师父,一个人一个人地找,却怎地都寻不到遥舟的身影。
另一头遥舟只觉手中一空,本拉的甚紧的小徒儿忽地松了手,回头看时,却只见她扒开人群急急忙忙跑走,转眼便不见了,遥舟顿无心再去看灯,调头想跟上她去,却不想一青衫男子挡于她的面前,俊秀脸上带着笑意,颇有礼数地对她行了一礼,道:“见姑娘一人在此看灯,无人陪伴怕是无聊的很,小生也正巧一个人,不如你我二人结个伴如何?”
遥舟心急,只绕了他去,淡然笑着回一句,“我并非一人,这就要去寻她,多谢你的好意。”
“姑娘有伴了?”青衫公子一愣,见她急着要走,又赶忙跟上,“这里人多,姑娘一人怎好去找?不如我陪你一起,也免得姑娘被人冲撞。”
“不必。”遥舟回他,语气愈发有些冷淡。
那人犹不自知,竟伸手上前,想拉住她的手臂。
一人忽地出现,挡于他们二人之间,拦住他伸上前的手,面朝着遥舟,弯腰笑着赔不是,“对不起了,娘子,是我的错,让娘子等了这般久,实在是该骂。”
青衫公子怔楞住了,讪讪地缩回自个的手,脸上泛起一抹通红,见遥舟望着自个,嘴角扬起,略带些调侃地笑了一下,上前一步拉住那自诩是她相公的人的袖子,更觉羞愤难当,来不及说什么便自个灰溜溜地钻进人群中跑了。
遥舟这才松手,望着眼前的人,嘴角笑意淡了下去,神色颇冷,“多谢。”
“谢什么,仙人救了我一命,还不许我帮您一帮?”那男子眯缝着眼睛,笑得狡黠,“不过怎么不见小友与您一起?可是她走散了?”
“是,我正要去寻她,你……若是无别的事,就和我一处吧。”遥舟心中甚愁刚才那事再发生,上下打量狐狸几眼,觉得还算看得上眼,就低声道一句得罪,上前一步抬起狐狸的手,轻搭在自己肩头,“走吧。”
狐狸瞪大眼睛,白皙的脸上竟没由来地红了,呆呆跟在她身后。
溪涯寻了许久,街上人来人往,却无一个是她的师父,她心中焦急害怕,好没容易看到遥舟刚刚逛过的铺子,却未见到她人,只好再去别处寻。
她来来回回快要把这条巷子走遍了,心中暗道莫不是遥舟去了别处,想着要出了灯市再找找,便钻了人群缝隙,往出口那处挤去,她走的颇艰难,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拥挤的地界,偶一抬头,竟在不远处一处铺子边上见到了自个心心念念的那白衣身影。
溪涯大松一口气,正要推开人群往遥舟那处去,这一推,却看见那白衣身影旁竟还站着一黑袍男子,男子伸手搂住了遥舟肩头,似正在亲昵地低声在她耳旁说些什么。
溪涯身边围了甚多人,有一年纪稍大的老翁也看见于灯市之中站立的那两人,颇艳羡地望着,与身边好友低声道:“果真是才子配佳人,此情此景羡煞我等旁人啊。”
他的话如同惊雷一声,轰然在溪涯耳边响起,才子佳人,狐狸所说的心上人……
她心中有几分莫名滋味,似有什么抓挠心头一般,颇为难受。
她看着自家师父与那人亲密,面上没什么烦忧神色,故而应不是那人强迫了她,想必此刻去了也是打扰他们二人,不如先去河边,把这盏花灯放了,溪涯强颜笑着,于人群涌动中钻了出来,向着城中一条暗河走去。
现还不是放花灯的时候,暗河边上除却一些坐在莲蓬船上看灯会的船夫,再无别人。
溪涯无火,点不燃莲花灯内的烛芯,便只找了一处低洼,抱着花灯蹲了半刻,望着里边用黑墨写的小字发呆。
一句是希望师父能平平安安,自个能早日修成大道,而另一句,不过堪堪四个字,是她听完狐狸的话后,鬼使神差写下的,此刻自己看见觉得颇难为情。
白首相依……
她还不太懂这四字之中的含义,只觉自个的难言情绪似可托这词来表述,想到刚刚所见,与一男子相依相偎的遥舟,溪涯不甚烦愁,她想一直陪在遥舟身边,可今日见到那番场景时却忽地有了一丝愁肠,若师父有了心上人,不需要自己这个徒儿了怎办?毕竟师父生的那般好看,这一路都有颇多男子倾慕于她,只是……自己是断断舍不得离开的。
手一松,莲花灯落了下去,在河水中摇摇晃晃,随水波向远处漂去,溪涯起身望着,心中竟带起几分自己都觉莫名的执着,紧紧望着,似想看这小灯能游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