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胆小怕事的性子不以为然,当下冷哼:“有什么可慎言的,我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哪里错了吗?此乃太/祖遗训,便是当今也不能奈我何。
“你怕他,我可不怕他。”
说完甩袖子就要走,行出没几步,又抖抖衣袍转身来看他。
“子业兄,你等着,我必叫这小人付出代价,以告慰朝君(游将军)在天之灵。”
他发了一回狠,杨渐本还想多劝几句,见彭定洲主意已定,心知多说无用,也不好再去讨他的不快,只心事重重地颔首。
彭定洲是个行动派,性子急,说干就干。
过了没多久,早朝议事之时,承明皇帝便收到了来自督察院御史司马涵的弹劾奏折,折子很长,洋洋洒洒列了曹开阳的十项大罪,内容不仅丰富且有理有据。他也没客气,命人当众宣读。
那小太监一开嗓子,立在旁边的曹开阳脸瞬间就绿了。
御史虽是个小官,但小官背后必然有大人物才能给他这个狗胆。
折子还没念完,承明皇帝就抄过来摔了他一脸,话不必多,仅仅一个动作就能表明他内心的愤怒。
曹开阳一看情况不妙,立马哆哆嗦嗦的跪在下面磕头替自己辩解。
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总的来说,这次早朝不欢而散。
然而还没等人喘口气,很快,由彭定洲调动的反对曹开阳的文官们便趁热打铁的上书痛骂,弹劾的奏章堆得雪花似的如山如海,不少人眼见势头不错,也纷纷跟风,痛打落水狗。
老太监十分能屈能伸,知道再这么下去承明皇帝必然对自己厌烦无比,每日往他跟前戳着迟早得完,当即以退为进,表示自己年老体弱身体不适,望陛下恩准他回去休养。
承明帝也没留他,大手一挥当场同意了。
经此一役,曹开阳只能先窝在家中避风头,他自己其实没什么墨水,书也读得不多,之所以能在遍地陷阱的朝廷活到现在,靠的全是他手下的谋士。
曹开阳很有自知之明,非常清楚自己的学问水平,于是从数年前起就广招贤才,拉拢人心。而楼砚算是他现在最信得过的军师,所以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
面对心急如焚的曹太监,楼砚倒显得很是淡定,侍弄着手里的花草漫不经心地听他发牢骚。
他在旁简直要跳脚:“我若不能东山再起,你也别想在宫里好过!”
楼砚终于斜眼睇他,“你威胁我的时候,倒是底气十足。”
他拍去手上的泥土,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干净,举止不慌不忙,“急什么。”
“那姓彭的有言官为他马首是瞻,难道你就没有能用的人了吗?”
曹开阳听了这话似有不解。楼砚看了他半晌,实在是为他的脑子堪忧,颦眉不耐道,“你是什么身份?”
“司礼监承笔太监,皇宫里的宦官有哪个不是听你示下的?你手下那么多人,还怕他一个拿笔的书生?”
他怔忡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而另一边,初战告捷的彭定洲犹在沾沾自喜,见早朝赶跑了曹开阳,和杨渐交谈时也带了几分飘飘然。
“子业兄,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这种人欺软怕硬,是忍不得的,就该让他尝尝厉害,你从前太过谨慎了,否则也不至于让这种小人占了先机。”
事情进展的太顺利,杨渐反而觉得蹊跷,拉着他的手劝道:“你还是当心点,太监素来心眼小,背地里的手段多得很。曹开阳跟了当今那么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闹到这么大也只是罢官而已,你切莫掉以轻心。”
彭定洲有些鄙夷地朝他瞥了一眼,“子业啊,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瞻前顾后,但凡果决一点,朝君也不会死。”
说完便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拂袖而去。
杨阁老无奈地轻叹,这一阵子总是感觉心神不宁。
五月是初夏,芦笋肥美的季节,晚饭厨子做了好几道时令菜,绿油油的摆在上面。在以往这都是他爱吃的,然而近来却食欲不佳。
一家人用得有滋有味,杨夫人见他这就搁下筷子,忙递了碗汤过去,“老爷,再吃点吧……还要盛碗饭么?”
“不必了。”杨渐食不甘味的接在手,正吃了一口,抬眼看到闻芊在给杨晋卷春饼,不经意的想起了什么,出声唤她,“芊儿。”
“诶。”闻芊把春饼放到杨晋碗里,乖巧地回头应道,“爹。”
他捧着碗,思忖说:“这段时间风声紧,你和晋儿的婚事可能得延到年后去。听说,你师父也在京城,届时你同她好好解释解释。”
“我知道。”闻芊颔首,“您放心。”
杨渐拿勺子在汤水中搅了几回,“不过,这聘礼和吉服倒是可以开始准备……你有什么喜欢的,就让晋儿陪你去买。北京够大,你慢慢逛,不着急。”
闻芊笑了笑,“好。”
他还在想自己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事,视线一转落到还在低头吃饭的杨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