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路打来的,一通是在晚上九点十分,一通九点半,而现在已经快到十一点。
驰见按了回拨,将手机用肩膀夹着,这边开始往胳膊上套t恤。
可没等接通,忽然想起一阵敲门声。
驰见想到是谁,按掉电话,立即去开门。
久路撑着一把黑雨伞,低头站在门外,肩膀和裤脚被雨水浇湿,脸有些白。
“呦小祖宗,冒雨怎么还来了!”他上前接过她的伞,赶紧把人拉进屋:“刚才在楼上,我没听见你电话。”
这会儿雨下得已经十分猛烈,落到地面,砸出一个接一个的水泡来。
“我刚想去找你。”驰见说。
“驰见,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他抹了抹她嘴角:“坐下说,我先给你找件衣服换。”
“别……”久路拉住他:“不用。”
他终于发现她语气中的不同寻常,垂下眼,静静等她开口。
“我……”
电话铃声蓦地响起,她的话被阻断。
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老人院座机打来的。
那一瞬间,驰见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竟犹豫片刻,才举到耳边接听。
窗外一道炸雷,像要把天空劈成两半儿,乌云压顶,暴风雨来得那样快、那样猛。
驰见僵硬的站着,半晌,手机掉下来,砸到了地上。
***
外婆走了,她从老人院三楼的天台纵身跃下,当场断了气。
那夜雨很大,掩盖世界所有声音,只剩他撕心裂肺的大声喊叫。
稀释的血液像河流一样蜿蜒流淌,外婆静静躺在地上,眼睛没有闭严,无论他怎么唤她,她都决绝地不肯给他一丝回应。
暴雨如注,不断击打着外婆的身体,他想帮她遮一下,一群围观的人以为他要挪动尸体,将他紧紧固住。
他歇斯底里的挣扎,只为再看一眼外婆。
他听见劝慰的话,听见李久路的哭声,也听见警车鸣响,却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驰见从未想过,灾难一样的悲剧会发生在他身上。他的天快要塌了。
渐渐的,他放弃挣扎,力气全无地仰躺在地,任凭瓢泼大雨洗刷着身体,好像那一瞬间,所有不羁与逍遥的日子都将分崩离析。
谁的青春落幕,只需老天眨一眨眼。
暴雨变成一把把利刃,扎向他胸口。
驰见阖上眼,手被握住。
“驰见。”
那声音既近又很遥远,他不想动,也不想睁眼。
所有一切,从这夜开始,都不同了。
☆、第46章
2013年冬。南令群岛。
李久路的浮潜buddy是一名菲律宾男人, 叫k, 他十八岁前在芬兰生活,后来来到中国。
久路跟着他下潜到海下37米时,随着标准大气压的增强,她肺部压力也变大, 感觉身体有些不适。
她朝k打了个手势,在他的指导下返程,离出水十五米时, k示意她将速度放慢,心态放轻松,怕水压一下子减小, 血液迅速离开心脏, 会使她出现眩晕的情况。
从浮潜点浮出水面, 久路摘掉面镜, 克制的吸取空气,她看了眼腕表, 比上次多闭气半分钟。
歇片刻,k先托扶她登上俱乐部的船, 随后敏捷一跃, 也轻松跟上来。
“感觉如何?”k讲着不算流利的中文。
久路脱掉脚蹼:“还是不能很好掌握耳压平衡。”
k坐在甲板上脱潜水服,昂头看她时,额头挤出几条褶皱:“多练习‘法兰佐’, 下潜越深, 越好用。”
久路点点头, 卸下配重袋放脚边,在他身旁坐下。
船从深海往岩莱岛的方向去。
夕阳无限,海是神秘的深蓝色,浩瀚无际,海面泛着起伏不定的金色波光。
她轻抿嘴唇,目光定在虚幻的远处,心中所想让人难以捉摸。
这是认识她以来,她经常有的一种表情。k无奈的摇摇头,以为她在苦恼耳压平衡方法,所以安慰道:“别心急,前几个月你还只能水肺。”
k的意思是,几个月前她刚刚接触自由浮潜,需要依靠氧气瓶等水下呼吸系统做辅助,而现在能够闭气下潜,已经很不容易。
久路回过神儿,笑了笑:“我知道,谢谢你。”
“那没什么。”k潇洒的耸耸肩:“never d!ok?”
久路笑着抬了抬眉,表示清楚。
两人坐在甲板上闲聊起来,海风一吹,身上的水瞬间就干了。
久路仍旧穿着潜水湿衣,将头发散开来,迎着风把打结的发丝轻轻拨弄开。
她长发都在一侧肩头,眉眼低垂,后颈拉出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