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你是谁?”
他站在漫天黄沙中,隐约看到了一人的背影,身姿颀长,长发飞扬,虽然未见得面容如何,可那人背上漆黑的长】枪,总是能令他心底生出几分熟稔,故而他并未犹豫,而是开口询问。
“你又是谁?”那人反问他。
“我?我是……”他咕哝了好些时候,自己的名字分明衔在嘴边,可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这个男人或许能知道些什么,于是他又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来寻我离家多年,失踪在外的兄长”,那人坦诚答道。
他豁然开朗地一拍脑袋:“是啊!我记起来了,那三万人和我的大军长,就是死在这处的!”
再度抬眼只是,赫然发觉黄沙早已血满地,眼前的天际还漂浮着日暮赤红的云朵,而他在血与沙之中深深沦陷,忽而风过,扬起尘土遮天蔽日,他下意识以手护眼,可又意识到此处并未任何血腥气息。
当初宁武大军第五营的营长就此绝尘而去,二十有年,不过听遍了闲言碎语。
就像是岁月遗忘的掩埋,留下昔日鲜艳夺目的色彩,却夺走了一切应许的流逝。
他意识到,往事停下了脚步。
“是他干的……”他低语呢喃。
“他死了”,那人悄声提醒他,“你没有证据,这件事只可将你送上断头台。”
“可我知道……”他停住了声音,随后徐徐垂下眉眼,深吸一口气,“我怎么会想到这件事呢?”
夕阳终于沉入地面,在瞬息的黑暗之后,东方又照亮了大地,方才的腥风血雨早已悄然无踪,成就现在这番天朗气清。
驼铃的声响由远及近,他举目望去,太阳升起的地方,正有一队人马顶着风沙举步维艰。其中一座车架华丽耀眼,贵不可言。
“这一路太难了……”他呢喃道,“我也曾想着策马替代花辞树一路追来,她只是个绛元,不该经历这样的生离死别……”
“可她是一国公主,你是一军之长”,那人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你总是会有些遗憾的。”
他拧眉道:“你倒是说的容易,可我的心情你怎么知晓?我已经同自己心爱的人分离了很久,我甚至连他的消息都不敢再听……”
“我当然知晓。”那人抬头,轻声说道,而他似乎见到了那人痛哭不堪的双眼缓缓阖上。
“你也和自己的长铭分开了吗?”他说不清自己为何如此询问,可意识使然,无从辩解。
“我很久未曾见到他了……方才在梦中,我见到他抱着一个女婴,告诉我那是我和他的孩子……”
他听得那人的声音夹杂着哽咽,自己却双目酸楚。
“你是谁?”他又一次问道。
那人转过身来,猩红的双目如烈火灼人,“司福罗逸景。”
“怎么会……我才是……”他瞪大双眼迟疑道。
“我不就是你吗?”
逸景猛然自梦中醒来。
“这是什么地方?”
“吏部侍郎宅邸,顾小舞府上。”
“我呢?”
“司福罗逸景。”
“你?”
“陆一川。”
“长铭在哪里?”
“他去了东南沿海,等待你将他迎回。”
“我经历了什么?”
“你吃了甘仪交给楚广良的药物,有些疯癫混乱,所幸药量不多,停药并且分辨虚实即可。”
逸景微微眯起了眼睛,往昔的记忆如滔天巨浪一般将他淹没,令他头脑胀痛,而陆一川则是在他身边出声提醒,以免他不可自拔。
司福罗逸景好像消失了一般,可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却并未消失,尤其是甘标上疏,奏请皇帝允许兴主王子出阁读书一事,更是在甘仪那处掀起了轩然大波。
顾小舞当即言明,兴主王子不过五岁,出阁读书未免早了些,不如先行为其余年长王子挑选老师。
两人在朝堂争执不下,皇帝却是冷眼相看,随意吩咐了两句,便说国家当前另有要事,今日退朝。
曲璃萤下了朝便急急忙忙寻到了甘仪:“居然还有这等事情,兴主王子选择了甘标?”
甘仪笑道:“兴主王子不过五岁孩童,如何说得上什么选择,而其父卿也该明白,王子既为兴主,又何须忧虑?即便顾小舞百般阻挠,也得过了本相这一关。”
“所以是甘标自作主张,以求得王子欢心,换日后富贵?”
甘仪下意识要满口答应,可话到嘴边,却又心中再生猜疑。
可是顾小舞和甘标的争论并未休止,不过是换了地方。
“兴主王子本就聪明机警,为求江山百年,自然不该如侍郎所言,听些长幼有序的无稽之谈。”
顾小舞不紧不慢地言道:“长幼有序本就是天经地义,何况兴主王子机敏,莫非其余王子愚笨不成?既然如此,晚些年岁再出阁又是何妨?尚书何故咄咄逼人?”
甘标冷哼道:“侍郎此言,实在污蔑上官,本官何曾咄咄逼人,怕是侍郎做贼心虚。”
皇帝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终究开口令二人不可争执。
“朕唤你二人前来,不过是询问国试文举一事,怎又为他事争吵?”
两人连忙噤声。
“侍郎”,皇帝问顾小舞道:“进士都安顿如何了?”
顾小舞自宽袖中取出奏章,双手奉上,道:“皆尽安排妥当,恭请陛下御览。”
皇帝展开奏章,细细查看,随后满意点头,和颜悦色令几人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