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何虑何营
身戴枷锁遇红颜!
英雄蒙尘不待见,惟有琴音飘雪伴!
片刻后,苏定方被押至刑场,戴着脚铐一步一步踏上那死亡地,脚下的白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
刑场四周站满了人,一个个看向苏定方的表情皆不同,刑场旁更有重兵把守,严防有人劫法场!
苏定方站在刑场上,扫视四面八方,冰天雪地里站着一个个人影,这里是一处集市,房屋建筑很多,这一切的一切映入他的眼瞭,空洞的眸子变得十分迷茫,他发现自己忽然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世界了,更看不懂那一颗颗人心,不知那白雪下、冰天里,究竟隐藏了多少恩怨情仇,生离死别。
天地之间,被白色笼罩,然而谁又能真正看明白那重重白雪下的波涛汹涌?
“跪下!”持刀大汉一脚踢在苏定方膝盖后面。
“砰!”
日夜被折磨,苏定方本就体力不支,此刻被踢中,猛地跪在了地上,溅起一片雪花,就连头都栽进了雪地里,当他再次抬头并挺直身体时,脸上全是白雪。
下面一片沉默,竟无人为苏定方打抱不平!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队押解犯人的士兵到来,那一个个犯人皆穿着白色囚衣,披头散发,女的衣衫不整,男的浑身是伤,模样甚是狼狈,脸色苍白,表情呆滞,目光空洞。
其中,有年轻女子、中年妇人、老妇,还有不少壮年大汉,更有年迈的老人,最小的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快走!”
“噼啪!”
“砰!”
士兵瞪眼怒吼,持手中长鞭抽打而出,有一女子被打倒在地,口中立即吐血。
“站起来,赶紧走!”有士兵上前一脚踢在这女子身上,并拔出腰刀威胁。
女子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来继续跟着往前走。
看见这些人的瞬间,苏定方想要嘶吼,瞪大了眼,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此刻恨欲狂,因为那一个个囚犯不是别人,正是他在武邑的家人,其中有他的母亲、爷爷、嫂子、叔伯婶婶,更有不少丫鬟及小仆。
他这时才知道,要被……满门抄斩!
他想要怒吼,却发现张大了嘴,根本发不出任何嗓音。
上官崇押解着犯人来到刑场,下了马,他抬手一挥,道:“将叛贼押上刑场,午时三刻问斩!”
紧接着,他迈步走上刑场,来到苏定方面前,俯身而笑,低声道:“对不起,我食言了。”
“你……”苏定方瞪眼,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两旁的大汉死死压住。
“你杀本官兄弟一人,本官便杀你满门,以此祭奠那枉死的兄弟!”上官崇站直身体,一手搭在佩剑之上,一手随意垂落,冷冷凝视苏定方,冷笑而又不屑,“今天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苏定方抬头瞪视上官崇,后者顿了顿才又继续说。
“昔日,张金称率贼军围城,汝父苏邕本可据城死守,以待援军,奈何那郡守因提亲不成反倒怨恨汝父,故令之出城迎战,才造成汝父于城前阵亡!”上官崇的笑很奸诈,“其实,如果没有郡守在后面操控,我一个小小上书佐能起何作用?”
他遂既抬手一指那被押上刑场的众多犯人。
“你仔细瞧瞧,看看是否少了什么人?”
目光再一次扫过,苏定方瞳孔骤缩,脸上露出惨笑,忽然明白了,语带寒意地喃喃:“姐姐……”
他还有一个姐姐,只是而今在那囚犯之中,并不见姐姐的身影。
“好了,该说的,本官已经说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上官崇转身离开,走上监斩台,坐于高座之上,静待时辰临近。
“娘、爷爷、嫂子……”苏定方泣声喊道,“定方对不住你们,对不住父亲啊!”
一个个被押上刑场跪在雪地里,有人在低声抽泣,也有人面无表情,挺直脊梁,刚毅无比。
“定方……”苏母眼角淌下两行泪,“你父已逝,我自当追随而去,可我儿尚属英雄年轻之际,实不该应此劫难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明知自身必死,却也还为自己的儿担忧!
“定方吾孙,休哭、休悲、休伤!”苏家太爷挺直脊背,即使年迈苍老,此刻却也犹如一颗劲松般挺立,傲然跪在刑场之上,凝视苏定方,一双浑浊的老眼在绽放幽深星光,“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己非常身。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吾观星象,孙之定方当应劫而起,方为人上之人!
“古人有云,白羽虽白,质以轻兮,白玉虽白,空守贞兮。未若兹雪,因时兴灭。玄阴凝不昧其洁,太阳不固其节。节岂我名,洁岂我贞。凭云升降,从风飘零。值物赋象,任地班形。素因遇立,污随染成。纵心皓然,何虑何营?
“老朽死不足惜,吾孙定方须铭记吾之所言!”
话落,苏老太爷居然猛地腾身而起,一头撞在一旁的木桩上,血流白雪地,以死警定方!
苏定方想要吼,可他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两行泪水忍不住地流下。
他恨、他悔、他痛!
他恨自己为何要相信上官崇那等小人,他悔自己为何要束手就擒,他痛自己的柔弱胆小!
直至这一刻,苏定方真正成长了,猛然明白这天地间是弱肉强食的,是阴谋诡计的,更是死亡随时伴随的,只是这成长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大到让他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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