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宴会召开,各种菜色呈上,小菜大多都是一口的分量,其中我认得的菜式不多,但有一道菜是在家里也能吃到的,用薄薄的白玉色瓜片卷起肉丝、云耳、豆角等材料,但这里的材料明显精致许多,每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我小小地咬了一口,看到姐姐对着这道菜仿佛不知所措,最终只能咬了一半,一点油染了口脂,看起来更是鲜活艳红了一些——姐姐却是一副后悔的样子。我不由得笑了笑。涩红是一种隐晦的颜色,比桃红要深,比玫红要浅。
宴会好像也没有我所想的糟糕。
最后一道甜点下去后,姐姐轻声说:“很快就能回家了,你安生点。”
即使是声音小,也能听到其中的不耐烦。
姐姐……我并没有不安生,我已经很努力安生了……但是我没有反驳,继续看着姐姐。很快就到了宴会里一个几乎必要的环节——才艺。琴棋书画,是为四艺,而其中,琴与书者极众,画其次,几乎无棋。
时人风尚,其实学棋者不少,但恰恰在我见到的这些人中,会棋的人很少。这一次,我是陪姐姐来的,所以见到不少生面孔,都是只知名分,却难以将身份与人对上号。所以我并不知,有几个人擅棋。
就算有,也是轮不到我的,该上去的是姐姐。
琴棋书画。有人用一把七弦琴奏响了历史长河中,数百年前流传下来的曲子;有人吟诗作对,或能写一手让人惊艳的字;甚至有者,当场作画,水墨绘一副壮阔江山,河水凄清。不知是凑巧还是如何,竟然无人下棋。
这不算是巧合,我也并不知,学棋者,除了破棋局与对下以外,还有何样方式。倒是曾见过一个姑娘,写了一首与棋相关的诗句,却也不算是。我不得不安慰自己——不会轮到我的,因为我只是个陪读的人。
直到宴会中途,有人从那锦盒里拿出一张字条。
那时候,姐姐已经昏昏欲睡,却在听见称呼的一刻,立刻睁大眼睛。而我僵在一旁,完全没有想到过。那喊出来的人,是我。
不是姐姐,而是我,二小姐而不是大小姐。我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锦盒,全然不知为何会有这样一出。却见到姐姐,警戒地望向周围,然后轻轻道:“出去吧。”
我依旧不懂。我低声唤:“姐姐……”
姐姐脸上的慵懒全收回去了,一副严肃的模样。她说:“是右相家的千金,你记住就好。”
我还是懵懵懂懂的,不太懂类似的事情,但却知道一件事——这不是我能干涉的事情。我常常这样觉得。即使我分辨不清,可这个念头就冒出来了,而且事后证明那确实是对的。
我只得起身。我身在人群之中,能听见周围人一些窃窃私语,但像小虫飞过那样,从来听不清她们口中所言。我深吸一口气,才能强迫自己走上前去,向公主行去。这是一场由公主召开的宴会,所以来的人无不位高权重,也因此让我觉得陌生。
我一直觉得,在人群之中,我的所有情绪都太过显而易见。
我向公主行礼,然后直白地开口。
“在四项才艺之中,儿会的只有棋,只有围棋。”我说。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是真的。我并不清楚旁的事情,但却知道一件事:向公主打诓,那是不对的。我说的是对的话。
我望了公主一眼,她穿一身竹子那样绿的衣裳,戴的首饰也简单,一串透明的颜色挂在项上,高高在上。我想着,也许学那个姑娘那样,题一句不如何的与棋相关的诗句来,勉强将场面应付过去,也就是了。
她“哦”了一声,听起来并不如何在意。
“那你打算如何?”她问。
我正要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却忽然听见一把陌生而温柔的声音。有人走上来,跪在我旁边,她身穿一套深紫色的衣裳,大片的深色在她身上依旧不显得喑哑,发髻梳得不算多么整齐,但却很美,长发松松地垂下,且不曾因为动作而紊乱。
我忽而想起,姐姐说过,唯有五官分明而皮肤白皙的人,才能穿得住深紫,这种颜色不比黑色好多少,却又更显高雅。正因如此,这样冷门的颜色在京中从来不曾流行。
她说:“儿请求与这位妹妹一同对下,不知公主可允许?”
我睁大眼睛——我从不曾想过,居然会有人愿意出来帮忙。随即觉得有几分愧疚:难道所有人都看见我的不安了么?
我好像又给姐姐丢脸了……
公主轻轻应了一声,语气中带着笑意:“那你也得问一问,她意下如何。”
我连忙开口:“儿……”因为太不安,所以我说话还有几分犹豫:“儿愿意的。”除了这句,我竟是连一句修饰话,都说不出口来了。
公主满意地点头,不知为何,我竟觉得她松了一口气。
有人摆下棋盘,在见到棋盘的一刻,我才终于镇定下来。因为,这是我最熟悉的东西。那身穿紫衣的少女,坐在对面,垂眼看着棋盘。我们走过对下前的礼仪以后,才执起一子。
我终于不用在意周围的吵闹声了。
屋中像是忽而寂静下来,只剩下棋盘与坐在对面的人。我并不知她的名字,却立刻感觉到威胁。人人都说,棋如其人。我看不出自己的棋风有什么特别,却立刻能意识到对面人的想法。
不顾一切。
一开始的几步,我还可以说是在试探,只因能够放松下来,所以才显得停滞不前。可她不是,她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