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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照倏地收回目光,心虚似地抬眼望着堂中横梁上的雕花,好半晌之后才转着眼珠子道:“我打他,自是因为他嘴碎、话多……长得丑!你总不会也因为这个打他吧?”
云曜唇角浮起笑来,出人意料地点点头:“我也是因为这个打他。”
四
跪完小祠堂,训话是免不了的。
长公主夫妇先差人来唤了云曜过去。
“你妹妹惯是个胡闹的,怎么你也……”驸马蹙眉叹着气,忙不迭轻拍着长公主的背安抚着。
长公主气得捂着心口,不想说话。
云曜先朝父母叩了头,这才答道:“那赵晟,他还手了。”
长公主夫妇俱是一愣,面面相觑地对视半晌。
“北苑派来的人说过了,”长公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训诫道,“可今日毕竟是你妹妹先无端跑到承华殿打人,人家还手也是情理之中。你爱护妹妹是好事,可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这也是不对的。”
“请父亲母亲息怒,孩儿认罚。”云曜再次叩拜。
是认罚,不是知错,也没说要改。
驸马板起了脸:“孩子们之间的打闹,大人不便多出面,是该由着你们自行处置。遇旁人主动挑衅,你们自当还击;可若是错在自家,便不该盛气凌人。往后绝不能再犯了,懂吗?”
“多谢父亲教诲。”云曜垂下眼帘。
长公主府树大招风,朝野之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时刻盯着,他身为长子,更当言行谨慎,这道理他很清楚。
旁人若是挑衅他本人,他会以和为贵先忍三分;可若是冲着他妹妹,那就不行。
旁的事他都能一笑而过,可若事关他妹妹——
无论谁对谁错,动他妹妹,那就不行。
五
“就知你们偏心!这回可是一样打了人,打的还是同一个人,就我多跪些时辰!”云照的小脸上满是不忿,吱哇乱嚷。
长公主气得一掌拍上雕花楠木椅的扶手:“你还有理了?成日的不学好,净会惹是生非。说,今日为什么打人?”
云照早就跪得膝盖生疼,忍不住扭了扭小身板,才撇撇嘴嘀咕道:“云曜平日里就很学好啊,好得跟废物没两样。平白被人挤兑得跟孙子似的也不敢吭声……”
“上哪儿学来这满嘴浑话!”这下连驸马也给气得火冒三丈,大步走到她面前。
云照见势不妙,跳起来就在书房里抱头鼠窜,边跑还边嚷:“我没错!谁要那个赵晟嘴巴坏!往后他若再拿我哥的身世说三道四,我还打他!他说一次我打一次,看他长不长记性!”
小姑娘的嗓音本就清亮,这一嗓子吼得用尽全力,震得门外的云曜耳旁嗡嗡作响。
云曜的生父姓季,是原州军的一名将领,沙场殉国;而他的生母在生他时死于难产。
他被接到长公主府时不足周岁,因此对从未蒙面的生身父母并无任何记忆。
长公主夫妇从未向云曜隐瞒他的身世,还在家中小祠堂专辟一处,为其生身父母供了牌位,逢年节、祭祀,都会让他去拜谢生身之恩,使那对于国有功的夫妇能得香火供奉。
今晨在进北苑的路上,赵晟对几名同窗道,长公主夫妇此举,就是为了让云曜时时记住自己的出身,别去想些不该自己的东西。
长公主夫妇对待自己如何,云曜非常清楚,也非常感激。诸如赵晟口中这类恶意的揣测,他自小到大听了不少,早已不会往心里去了。
他非但并不会顺着旁人的揣度去瞎想,甚至时常会替云照委屈——父母对他偏爱过重,凡他与云照有所冲突,他们总是让云照退让。
他曾无意间听到母亲对父亲笑言,许是因为他的到来,才使云照有机会来这世间走一遭,所以对他再好,都是应当的。
可他却一直觉得事情该反过来说:他的到来,是为了迎接云照的降生。
是因为这世间定会有一个云照,所以才先有云曜。
他就是为她而来的,他怎么去护着她都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他万没料到,云照的心里,也是愿意护着他的。
云照啊,那是他的妹妹呢。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