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你狗头!”
萧墨瞪起怒目,一字一顿寒声道。夜行影抿起嘴,立马放下酒盏,两腿并拢正身坐好,比上私塾的小娃还要听话。片刻,萧墨慢慢收起配剑,无力地瘫靠在椅背上深吐口气。
“我这是话糙理不糙,干嘛生气呢。”夜行影小声咕哝,就像受委屈的小媳妇怯怯地看他顺便偷抿口酒,接着又摆弄腕珠玩。
萧墨再次陷入了沉默,没人能理解他此时的苦闷。记得那年夏末爹爹带回娘,把她的包裹拿去换了好多钱,没过多久娘的肚子就鼓了出来,在某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生下了小妹。他看到爹爹把娘从床榻揪下赶出门外,然后将还带着脐血的妹妹扔了出去,娘在门外一边哭嚎一边求饶,说是给她娘俩一条生路,这副情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最后娘留了下来,他多了个妹妹,日子也就不那么无趣了。娘不在时,爹经常打他们,娘走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他是皮厚被打惯了,而小妹活得战战兢兢,胆子也越来越小,整天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不过爹爹打他时她会替他挡,有次打到她的头,死睡了好一阵子,他以为小妹死了,哭得流不出泪,后来终于把小妹哭回来了,可先前发生的事她全都不记得了,自那天起,他就发誓要保护好她,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别人不知道这些,自然不会明白“小妹”对他有多重要,他们同甘共苦,相依为命,感情不是常人能及。如今分别多年终于重逢,可还没来得及偿还这十年,小妹又要离他而去,这次走了就将是一辈子的事。一想到明天小妹就会在别人身下辗转承欢,他恨,他妒。
“好了,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夜行影好想想开解他,替他斟上杯酒又恭敬地双手奉上,萧墨接过之后放到一边看都不看。
“喝一口又死不了,别糟蹋这好东西。”夜行影皱眉嚷道。萧墨无动于衷,他打心眼里厌恶这玩意,好似谁沾过都会变得qín_shòu不如,撒野胡闹见谁都打。
“我怎么会和这种无趣的人做兄弟。他娘的,脚踩进屎坑里——倒霉!”
夜行影愤愤然将酒盏一摔,气呼呼地吐了一串脏话,见萧墨不搭理,他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我说,你也别钻牛尖角了,他是器重你才会这么做,若是不待见你,你早玩完儿了!谁让你私自行事来着?还好没被抓到把柄,但他也不是傻子。好了,别多想,你家小妹以后一定是吃香喝辣,享福不尽啊。”
“如果有天我死了呢?”
萧墨冷冷地说了这么句话。夜行影顿时语塞,口里的肉也变得索然无味,如同嚼蜡难以下咽。
“我劝你别做傻事,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你是知道他手段的。”
说到此处,夜行影的语气不由凝重,低沉得让人喘不过气。萧墨当然知道,知道萧瑞是如何狠毒。当初,他把他们一百多个男娃关在一间大屋里,不给吃不给喝,然后在他们奄奄一息的时候送来几份粮食,想要吃上东西只能去打、去抢,最后一百多人只剩下九人。萧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只记得满屋子的血味和一望无边的鲜红。夜行影闷头喝着酒,似乎也不愿谈及那段地狱般的日子,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继续沉默。
“你觉得你们能逃得掉吗?就算能逃走,你们能活过明年春天吗?其实你只要好好为他卖命,他不会亏待你家小妹。争个鱼死网破,大家都没好处。”
过半晌,夜行影忍不住开口提醒,其实萧墨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就像打上印的驴子,这辈子都很难逃出这个牢笼,若是他一人根本无所谓,可如今扯上卿卿就忍不住想博一次。
“胳膊拧不过大腿。死了这条心吧,真的,我真心劝你。”
夜行影像是看穿他的心事,连说话表情也变得无比认真。萧墨乱了心神,仿佛被无数条绳子拉扯着,可进和退都是死路。萧墨拿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栽倒在旁边软榻上,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要睡了,明天卿卿出门,我要送去她。”说着,他闭上双眼。
夜行影嘿嘿奸笑两声,贼兮兮地挪过去坐到他身边,装作女声故作娇媚地问:“嘿嘿,终于想通了?那爷,要不要奴家陪你?”
“滚。”萧墨随手一拍,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夜行影很无奈地耸起肩,颇为无趣地撇下嘴角。“好吧,那我看着你。”
萧墨做了一晚上的梦,零零碎碎,断断续续。他梦到卿卿——四岁的小卿卿,嘟嘟脸,羊角辫,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爹爹的拳头伸来她替他拦,不小心摔在地上落了两颗乳牙,她哭得伤心,他看着心疼,伸手想要扶起,可是小卿卿不见了,周围起了雾,白茫茫的一片浓得化不开。
“卿卿!”
萧墨找不着她,心急如焚,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个迷阵,忽然,他听到有人在唱曲,承启转折,好像娘的声音,他转身朝着歌声走去,眼前的雾似被风裁成两半,缓缓地朝两边退下。
有人正在窗边梳妆,青丝犹如流水沿着香肩倾泻而下,然后被双小手随意绾起,露出一截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