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畿南三府往宣府的官道上,一列骑兵飞马疾驰,为首一人身披薄甲
灰色征袍在随风往后烈烈摆动。他脸色严峻,双眉微蹙,看上去心思重重
正是新任宣大总督卢象升。
畿南三府卢象升的起家之地,崇祯七年他被从此地调任郧阳巡抚入中原
剿匪,随行的有他苦心经营的天雄军。一出如蛟龙入海,三年司从五品知府
升为两品总督,这般快的升官速度在大明官场实属少见。
沿途的山水轮廓都那么熟悉,他二十五岁在此地担任大名府知府,任官
七年,不少村寨族老的名字能一口叫出,麾下士卒也多源自三府。
道路空旷,不见行人,村落沉寂,不见炊烟。
东虏退兵已有十几日,逃荒的各地的难民消息没那么灵通,多数还在观
望当中。看见几年前在自己治下繁荣的集镇如今安静如鬼蜮,卢象升不禁有
些心痛。
“大人,再往前四十里地就到了宣大镇地界了!”亲兵杨陆凯出声提醒,
,他是彰德府人,加入天雄军前在大同府有不少朋友,知晓来往的道路。
“嗯!”卢象升答应了一声,又好像完全没听清楚杨陆凯在说些什么。
此次被从剿匪形势大好的中原调入千疮百孔的宣大镇,卢象升有一种重担在
肩的感觉,他本想就此入京面圣,呈叙自己对局势的一些理解,没想到陛下
心烦之下拒绝了他的请求,命他直接往宣大正赴任。
朝中有消息传来,此次东虏入寇,宣大镇救援不利,又是从宣府长城口
入塞,圣上盛怒之下,山西、大同和宣府三镇巡抚、总兵悉数撤职查办,总
督粱廷桢和兵部尚书张凤翼已死反倒省去了麻烦。
一路风尘仆仆,几日间从京师进入宣府,卢象升才打起精神四下细察,
从今以后这里将是他管辖的地界,以他的秉性当然弄的清楚。
兵部尚书张凤翼死后,宣大镇兵马更不敢出击,一路尾随清虏出境,收
复宣府长城口,就地驻扎在宣府地界。三镇总兵多多少少也听到点消息,相
互之间兔死狐悲,静候朝廷旨意,是缇骑收捕还是解甲归田,尚未有定论。
边境的一切对卢象丹都很陌生,站立在宣府长城看向远处群山之外雾气
缭绕的草原,心中难免有一种不实之感。“宣大再难,还难得过三年前的郧
阳吗?十万大山中都走过来了,又何惧野蛮东虏!”他知道朝中有人看不过
他近年来升官太速,又挖了一个大坑让他跳,但知难不惧才是他的本色,就
像三年前的郧阳。闭上眼睛,他还能想起那里的深山绝谷。
在宣府绕了一圈,卢象升下令在长城内彷徨失措的各部兵马返回原驻地
,再奔大同府。沿途所见令他诧异,荒芜的道路上竟然有喊着号子驱赶骡马
大车的商队往返。中原之地,每次大战之后盗匪丛生,商队绝不敢随意出行
,边境的习气竟然大为不同。
一直到了大同府沿途道边才有了人气,行人用畏惧又鄙夷的眼神瞅向官
道中来去匆匆的官兵。
“好一座坚城!”七八里外,卢象升勒住胯下白龙驹,展眉赞许。他在
中原转战千里也没见过如此有气势的城墙,像执戟怒视的天神,又像巍峨耸
立的山峰。
大同城门外,焦源博官服穿戴整齐,垂手而立。眼见卢象升的战马箭一般的飞驰而来,气势如虹,他身不由己往后退了
半步。
“焦大人!”卢象升飞身下马,总算见到了个正常的宣大镇官员。从宣
府一路所见,巡抚知县无一不无精打采,满面颓势,无非是知道自己的官做
到头。
“制台大人!”焦源博情不自禁低下头去,眼前的的卢象升就像正午的
太阳,光芒照耀的有些刺眼,这是从干军万马中带来的杀气。难怪被称作“
卢阎王”了,焦源博暗自腹诽,大明朝进士及第从未出过如此锐气的人物,
这在他心中可不算是什么好话,官场中讲究的是中庸之道,但此刻宣大镇不
正需要这等人物吗?
“焦大人!八城吧!”卢象升挥手向城内示意,先迈步入城,说:“东
虏近年连番入寇宣大,承蒙圣上信任,将宣大事托付于我,象升初涉边事,
对宣大镇印象犹如一张白纸,大人在大同经营数年,还请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说!”焦源博叹了口气。年来他在大同苦心经营,可惜巧妇
难为无米之炊,安抚百姓可行,无钱无粮如何练兵镇守边关,即使有些想法
也被梁廷桢掣肘,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军中提拔出几个能干的将领。在见到卢
象升之前,他知道自己将被免官心中还有些不平之意,见了卢象升之后,他
才认识到罢官归乡来的正是时候。三十六岁的宣大总督,虽然两鬓有些白发
漂浮,但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宝刀,让苍老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两人一路闲聊走进巡抚衙门。相隔一条街外酒楼二楼的角落,萧之言从
大清早躲在那里,就想偷窥一眼新任宣大总督,他很好奇高迎祥究竟败在了
何等人手中。
巡抚衙门内。
焦源博将自己所知悉数相告,说的口干舌燥,“边事与内地大不相同
除东虏外,尚有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