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国力雄厚,被东虏掳走那二十万人在很多人眼里算不了什么,
有的是人到这里来讨生活,那件事对北京城的繁荣不过是个小插曲。大明两
百多年来,北京城被围困又不是一次两次,最终不都是挺过来了。
西直门外的官道上车水马龙,从山西入京的商旅多从此门进城,山右的
商队带来山地和草原的特产,寒冷的天气让来自草原的皮毛在京师很畅销,
达官贵人无一不以身披裘衣为荣。
一列鲜衣怒马的骑士穿插在商队当中,当中一人的战马前脊上绑缚了一
个木匣,正是卢象升的亲兵杨陆凯。他自幼在大名府长大,对北京城并不陌
生,所以才被卢象升挑中担任护送岳托的首级入京的重任。城门口出人流拥
挤,自从五年前他随天雄军挺进中原后还是首次回到此地,这几年他走遍中
原五省,又经历宣大三边,所到之处无一不日益萧索荒凉,只有这北京城好
像比五年前还要繁荣许多。
几人好不容易入了城门,往里不远处有几个身穿官服的人在张望,见到
杨陆凯等人的摸样,忙迎了上来,原来是兵部职方司的扈从。若是日常小事
兵部不会如此主动,确实是才上任的宣大总督卢象升上报的功劳太过惊人。
众人合为一路往内城方向而去,到了兵部,杨陆凯与职方司主事交割文
书后,将马背上的木匣取下来,去除外面的包裹抽开滑盖。
“这就是岳托的首级!”
职方司的几个人都凑过脑袋,想看看入寇大明如无人之境的女真旗主究
竟长的如何青面獠牙。
天气寒冷,木盒中的首级冻的结实,除了面皮惨白,整个形象栩栩如生。职方司掌管叙功、赏罚等事宜,几人仔细辨认后,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
过岳托,辽东也没消息传出,竟然无法鉴别。
职方司主事朝杨陆凯挥手道:“你且去安顿,等我禀报尚书大人再做定
夺!”兵部对来自各地方的武将的态度一向如此,今天还算客气。
七月东虏入侵,兵部尚书张风翼畏罪自杀,此时的兵部尚书说起来和翟
哲曾经还有过交集,正是三年前在宣大总督任上因丧母回家丁忧的杨嗣昌。
收了首级,职方司主事不敢怠慢,前往衙门禀告:“宣大镇解清虏镶黄旗酋
首岳托的首级到了!”
杨嗣昌放下手中的公文,从座位上站起来,问:“验明正身了吗?”
“确实时女真人,但……”职方司主事吞吐。杨嗣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且将首级好生保管!”卢象升不会在这
么大的事情上出错,他倒是不怀疑这颗首级的真假,再过上几日辽东镇会
有消息传过来,现在他踌躇的是如何答复卢象升的要求。
两日前,兵部收到宣大镇的呈文,称塞外土默特汉部头领翟哲心念大明
,在归化城伏杀清虏镶黄旗旗主岳托,进献首级,乞求投奔入塞。杨嗣昌对
宣大镇比大明别的官员要知道的多一些,翟哲的名字留给他的印象颇深,当
年草原的漠南大战在大明没受到多少关注,但他清楚哪场战争对大明的意义。
“那个汉人要投入大明!”杨嗣昌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在他心中,塞外的汉
人可为大明而用,但进入大明是另外一码事,那些人留给他的印象是狡猾、
贪婪和粗暴野蛮,至少和忠诚挂不上边;
杨嗣昌揉揉有些发胀的脑袋,眼前案桌上堆积的文书多数有关宣大镇;
自他十月上任兵部尚书以来,首先面对正是才被清虏肆掠过的宣大镇。除了
给原三镇总兵定罪,任命新总兵这些事外,陛下恩准了卢象升在宣大募集两
万新兵的计划,着兵部拨款。这件事还没结束,宣大镇又立下大功,难道真
是卢象升上任后将那里的晦气都驱除了吗?
门外的北风呼啸刮过,杨嗣昌想起自己丁忧后宣大镇的局势,心中竟然
暗自生出庆幸之感。否则自己就算不像梁廷桢那般无用,恐怕也挡不住女真
人的铁骑。
权衡良久,他还是决定同意卢象升的主意,既然他决定招安这些塞外野人,
兵部无需在这件事上为难他,日后就算起什么幺蛾子,也是卢象升自己担这个
责任。卢象升近年来功勋卓着,赴任宣大总督乜是临危受命,宣大这几年连被
东虏攻破,内阁举荐卢象升担任宣大总督,陛下也寄予厚望,圣眷正浓,兵部
若在此事上掣肘他,实属不智。
兵部奏疏递上去两日,杨嗣昌正在衙门忙碌,门外来了个仆从,表明身
份后,说:“温阁老请尚书大人一晤!”来人正是当朝首辅温体仁的家人。
杨嗣昌一听就明白是为何事而来,答应道:“我随后就到。”他入京不
久,听说卢象升从中原五省剿匪总理变为宣大总督,正是得到首辅温体仁的
大力举荐,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其中涉及的朝廷恩怨非一言两语能说的清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卢象升几年间将中原流贼打的连气也不敢出,眼看
大功告成,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调离,连高迎祥的熟桃子也被陕西总督洪承畴
摘了。而宣大镇是什么地方?对大明的官场来说,那里就是个巨坑,折了两
任总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