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才洗了头,头发还有些潮湿,背影清瘦安静,像是年轻的大学生。
他许久没有见过她穿靛蓝色的长裙了,如今再次穿在身上,只让他有股恍若隔世的感觉。她的笑容真美,可是要比之前还要清冷虚弱,初晨还算温和的曦光由天边洒下,苏沫就这样站在他的前方,将垃圾分门别类地放进回收箱里。他的心底有个渴望,这些天来一直沉重地压在胸口,他现在只需要再上前一步,就可以碰触到她。可他突然踟蹰着不敢不前,只因为她忽然对着另外的方向愉快地招了招手。
距离明明隔得极近,可他第一次觉得她离开他这样遥远。
颜东提着袋子走向她,她打开往里面瞧着,拿出一些毛茸茸的玩具在手里比划着,还嘟起嘴朝颜东做着鬼脸,“真没想到你还真一晚上就把这些东西都给买着了,要不然我可就失信于小朋友了。”
“我跟张院长联系过了,今天早上十点小朋友们有个晨会,我们那个时候去发礼物。”
她由颜东揽着走向了车。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左后方站着的陈以航。
都说只有眼里被另一个人占据得满满的时候,才会再也容不下旁人。
陈以航鬼使神差地跟着颜东和她去了孤儿院。
日光像海啸一般席卷当地。
陈以航坐在高一些的看台椅上,看着不远处浓密草地上围坐一团的孩子和两个成人,张院长亲自站在他的身侧,手里提着一些孤儿院的资料,他三三两两看了过去,原来这里也是颜东和她又紧又密的联系。他拿手遮住眼睛上方,笔直地望过去,太阳勤奋地打着侧光,将两人一白一蓝的身影照耀的模糊而温暖,影子落拓在一片碧绿的青草地上。
他跳下了看台椅,小步踱了过去。
苏沫正在给小朋友们念小短文。
——掉落深井,我大声呼喊,等待救援。天黑了,黯然低头,才发现水面满是闪烁的星光。我总是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最美丽的惊喜。
然后孩子们都清朗朗地跟着她一起念:“我总是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最美丽的惊喜。”
“沫沫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颜东也侧目看她,苏沫扬起唇角,笑容轻淡,“说的就是,我们总有被欺负和觉得不开心的时候,但我们都要再咬一咬牙坚持一下,说不定圣诞老公公就会觉得你很乖然后给你送礼物奖励哦!”
“就是这个芭比娃娃吗?”糖糖捧起手中的娃娃一脸懵懂地问她。
“还有我这个变形金刚,是不是因为我前天打针的时候没有哭,所以奖励我的!”
“还有我的我的……”
他们手里拿着的都是颜东采购的礼物,上次苏沫离开前答应带给他们的希望。孩子的心总是单纯易满足,这一群孤儿,自出生起就没有双亲的疼爱,他们多数身体有疾病,活不了太长时间,比如糖糖的白血病,就要定期抽骨髓,那么小的孩子,却常常要忍受骨折一般充满疼痛又绝望的治疗,医生穿刺她的髂骨抽取造血干细胞,苏沫陪同治疗的那几次,听着手术间里女童尖利的凄喊声,仿似心都被揪起来一般。他们谁都没有办法保证合适的配体会在哪一天出现,能做的只是为他们提供充足的资金,以及为孩子们平日里的生活多添加一些姿彩。
苏沫也找不到自己的父母,她更加清楚地知道孩子们心底那一大片的阴影源自何方。
大家一直在闹着,谁都没有看见苏沫身后站着的高大男子。
陈以航死死看着她,目光冰冷面无表情,宛若毫不立体的画像。
她在意指什么?
她最深的绝望是来自于谁,而她最美丽的惊喜又是来自于谁!
或许是视线太过冰凉,颜东率先回过头。
四目相对,气氛霎时紧张凝重了起来。
苏沫仍恍若不知,她看着糖糖新递过来的画。
稚嫩的笔触,大胆的蜡笔用色,是一家三口在青草地上玩耍的照片,金光灿灿的太阳,还有大片大片的白色云朵飘在蓝天中。糖糖依偎在她怀里,甜甜笑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沫沫姐姐你看呀,这是你上次教我画的。这是爸爸,这是妈妈,中间的这个就是我。”
“糖糖画得真好看。”苏沫笑着将画递给颜东。
糖糖咬着小手又叫出声,“我希望我的爸爸就像颜叔叔这样,我的妈妈就像沫沫姐姐这样!”
一个叔叔,一个姐姐。
苏沫同颜东对视一眼,脸上飘起淡淡的尴尬。
颜东却是不以为然,小孩子们又抢着开口,“我也要他们做我的爸爸妈妈!”此起彼伏的声音随着小孩子们的争执演变的越来越激烈,弄到最后竟然大家都缠着他俩叫起了爸爸妈妈,这可真让苏沫慌了手脚。
苏沫被挠痒痒弄得不住讨饶,她赶忙躲着站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朝这边跑来。
冷不防眼前路被挡住,她就直直撞了上去。
那人一把扶住她。
那样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和气场,一如往昔是她深深深深痴迷的执念。
她吸了一口气,旁若无事地抬起头来。
陈以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眸里有万千怀念和不舍的情绪在翻滚,苏沫想起一句话,说人生总有许多巧合,两条平行线也可能会有交汇的一天。也总有许多意外,握在手里面的风筝也会突然断了线。
她动了动手腕,挣脱开。
他看着自己保持张开的手心。
她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