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情急之下,人的潜能容易被激发出来,霍小栗的这个谎言编得竟然是滴水不漏,而且说的时候没有半点磕绊。
顾新建信了的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亲家母原本就泼,在怀疑女婿把女儿欺负了的情况下,干出这样的事来没什么稀奇的,更何况,做女儿的哪儿能把黑锅往自己母亲身上扣?
可顾新建还是有些疑惑,“小栗,别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编派嘉树?”
“爸,我们怕您操心,有些事一直不愿意告诉您,嘉树这么年轻就做了分公司经理,招了人嫉恨,所以才让人背后下了绊子,这样的事多了去了,我们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他们把绊子下到我妈那儿去了。”霍小栗轻描淡写地说着,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让顾美童给倒了点热水,喂顾新建喝了两口水,“爸,让您也跟着操心了,对不起。”
顾美童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霍小栗。
霍小栗把顾新建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爸,您要配合医生治疗,赶紧好起来,不然铁蛋放学可就没人接了。”
霍小栗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很酸,因为她知道,不管顾新建怎么配合治疗,癌细胞一旦扩散,那就是身体里的潘多拉盒子被打开了。
顾新建仿佛已没了力气再去疑惑这件事的真伪,虚弱地笑了一下说:“是啊,我得赶快好起来,别让嘉树怪你。”
霍小栗一怔,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和顾嘉树的感情,很可能会像顾新建的病一样,没救了。现在,大家都在担心着顾新建的安危,没人计较她和顾嘉树的谁对谁错,一旦顾新建走了,顾嘉树兄妹以及婆婆,非常可能会把加速顾新建死亡的责任归咎到她的头上。
霍小栗的心,凉成了一片荒漠。
后来,肖爱秋告诉她,昨天晚上,顾嘉树匆匆回家,顾新建一看他满脸的抓痕,就认定了顾嘉树确实出轨了,扇了他一耳光之后就昏了过去。
肖爱秋知道他脸上的抓痕是霍小栗抓的。
顾新建在急救室时,她问过顾嘉树。
顾嘉树没撒谎。
在病房走廊里,肖爱秋凄楚地看着霍小栗,“小栗,就算你爸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由着嘉树胡来。”
2
顾新建非常配合医生的治疗,不是因为出于对生命的眷恋,而是明白,如果自己就此倒下,霍小栗将会成为全家人的众矢之的。他喜欢这个嘴巴不饶人却明事理的儿媳妇,也更不想让宝贝孙子铁蛋承受父母离异的痛苦。
只是,医生告诉顾嘉树,顾新建剩下的生命,怕是要在病房度过了。顾嘉树问需要注意什么,医生说让病人保持良好的心情,提高他的生命质量,这是他们做儿女的唯一能做的。
顾嘉树默默点头,说知道了。
为了父亲,他暂时也不能跟霍小栗离婚。
早晨,他站在霍小栗身后说这些时,霍小栗正往保温桶里装蘑菇汤,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扣上保温桶盖,从他身边走过时,看了他一眼,就出门去了。
顾嘉树有点恍惚,觉得这一切像个梦,可是,打在墙上的拳头,疼得钻心。
霍小栗把汤送到医院,盛出来喂顾新建喝,顾新建边喝边问铁蛋这几天怎样了,霍小栗知道他想孙子了,就说很好,等下班后接着铁蛋一起来看爷爷,顾新建很是为自己的身体给儿女添了麻烦而有点内疚,“小栗,医院这边有护士呢,你不用每天都过来。”
霍小栗发现顾新建支在被子下的腿有点微微地痉挛,就明白其实他全身很疼,他怕大家担心,忍着不说呢,就难过得要命,又不想让顾新建看出来,就低着头说:“反正我回家也没什么事,就当过来陪您聊天了。”
“小栗,你跟嘉树……”因为很少见顾嘉树和霍小栗一起到医院来,顾新建还是很担心。
“爸,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公司事多,平常连晚饭都很少回家吃。”霍小栗故作轻松地呵呵笑着,“其实他很关心您的,这不,就把我给派过来了。”
顾新建叹了口气,说小栗,爸知道嘉树脾气不好,爸也希望他能改改,可爸也知道,一个人脾气什么样就像生姜天生就是辣的,改不掉的,你就委屈委屈自己,让着他点,夫妻俩,就是有进的有退的才能过到老,我和你妈,也是这样。
霍小栗知道他说的也在理,点了一下头。顾新建看了一下窗户上的阳光,觉得时间不早了,催着她去上班,待会儿顾美童就到了。
霍小栗把病房又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医院前,先去医生那儿问了一下顾新建的情况。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淋巴系统,已没有手术条件了,霍小栗说顾新建的腿老是痉挛性地抖动,是不是可以考虑打杜冷丁,医生点了点头。
癌症病人一旦打上杜冷丁,剩下的岁月就只能用天来计算了,她发短信把情况跟顾嘉树说了一下。
顾嘉树没回。霍小栗知道他的难受不会比自己少,倒也没再怪他的冷漠。
在顾新建那边忙了半早晨,霍小栗快要迟到了,下了出租车霍小栗就埋头往医院跑,刚跑进医院大门,突然被拽住了。
是秦紫,正冷冰冰地逼视着她。霍小栗微微恍惚了一下说:“秦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