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停了车,噼噼啪啪地拨号,还没拨完,肖然突然醒了过来,一掌把手机打落,冷冰冰地说:“不打了,开车!”
周振兴捡起手机,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其实打个电话也好,她现在……过得挺艰难的。
肖然没说话,默默地转过脸去,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几朵礼花在半空中象雨一般绽放,照得深圳满城通明。
三年之后,我听说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那是1991年的元旦,肖然也是喝得大醉,坐在女生楼下又说又唱,几个人都拉不起来。韩灵闻风赶去时,肖帅哥已经开始了第二唱段,抱着路灯呜呜地哭,哭得宛转悠扬,引来观者如堵。韩灵上去推了一把,肖然应声而倒,象被猫咬了似的苦着个脸,可怜巴巴地哀求:“我要韩灵,呜呜,我要韩灵!”
韩灵又气又笑,说傻瓜,我就是韩灵啊。
“你不是,”肖然泪如雨下,“我爱韩灵,不爱你……”
(二十二)
在所有人的叙述中,我都能清楚地看见你的影子,你站在他们中间,有时悲伤,有时流泪;你站在深圳繁华的夜色里,神情迷茫,左右张望,象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你漂浮在每一个角落,他们看不见你,他们踩着你,碰撞着你,一伸手就能摸到你,你怕极了,象人群中那个哭泣的小孩,你缩成一团,到处躲闪,但始终不肯走开。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但你找不到它,肖然,你死之后,它一直都没回来。
韩灵被抢后回鞍山住了三个月。一到家就大病一场,发高烧到四十一度,身上压着两床棉被,还是不住地打哆嗦,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唤。韩妈妈省钱省惯了,没舍得送她去医院,一个人在家里琢磨偏方,熬糖姜水、烧大蒜头,还请对面楼神叨叨的老刘婆子化了两道香纸灰,韩灵服了不仅没好,反而更加厉害,脸色乌青,嘴唇抽筋,话都说不出来了,吃什么吐什么,一嘴的尿骚味,韩妈妈这才急了,连背带扛地把女儿弄到医院,事后才知道,如果再耽误个一两天,韩灵的小命都可能不保。
韩灵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两个月,肺炎、宫颈炎、附件炎,最要命的是急性肾衰竭,用韩灵自己的话说,是一肚子的烂下水,这都是当年湖北老队医的杰作。作完血液透析后,她整个人象瘫了一样,头上身上冷汗直流,她妈站在床边,哆嗦得象块凉粉,还没开口眼泪就滚了下来,说你遭了多大的罪啊。韩灵咬牙强笑,笑完了轻轻合上眼,在一片黑暗中想起四年前打的那次胎,那时也这么疼,肖然抱着她,眼中泪光闪烁,说:“我真想替你疼一会儿。”
韩灵在家里住了三个月,让她妈多了半头白发。她还是神经衰弱,一夜一夜地睡不着,一合上眼就感觉眼前有人,高大的,矮小的,各种相貌的,站在黑影里,冷冷地、不怀好意地盯着她,韩灵被梦魇的巨石死死压住,徒劳地挣扎,无声地叫喊,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大汗。她妈迷信,一口咬定是撞鬼了,花200块请老刘婆子来家里作法,呜呜呀呀地唱了半天,唱得韩灵哭笑不得,回房给她大学同学小米打电话,小米刚跟丈夫吵完架,一听见她的声音就开始犯酸,说你的命多好啊,肖然那么有出息,哪象我,嫁了这么个窝囊废,他妈的连套房子都混不到。韩灵笑笑,听见隔壁的老巫婆唱道:你要是缺钱花,嗯嗯嗯,我许你金和银,你要是有冤情,嗯嗯嗯,到阎王殿上申,听我好言劝,该动身就动身,嗯嗯嗯,不许害好人……
这叫指路。据说人死后容易迷路,在阳阳交界的岔路口,那些亡魂总是要停下来久久徘徊,跟随每一个他爱过或恨过的人,久而久之,他就会忘了自己是谁。韩灵说,有一天我梦见了他,就在四海那家小书店门口,他到处张望,象丢了什么东西一样,等我走过去,他一见我就害怕地跑开了。
如果人死后有灵,那是不是肖然的亡魂最后一次拥抱他的爱人?
关于肖然和韩灵离婚的事,日化界流传着很多种版本,核心问题就是钱。有的说肖然给了她500万,有的说是800万,最离谱的是卫媛说的,1000万。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忧伤,说他其实一直都忘不了他的前妻,我只是他的一个玩具,开始是,到最后还是。
玩具卫媛在肖然死后第二个月谈了一次真正的恋爱,她迷上了一个在酒吧唱歌的长发帅哥,那帅哥身高一米八五,笑起来象f4的老大言承旭。认识当天她就把他带回了家,言承旭看着墙上她和肖然的合影,笑迷迷地问:“你老公?”卫媛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支肖然从东南亚带回来的,120美元一支的大麻,深深吸了一口,搂着帅哥的脖子,一丝不漏地全吐进他嘴里,然后伸手去解他的皮带,一边解一边说,来,干我,干给他看。帅哥被挑逗得兴致大发,一把将她翻过来,粗鲁撩起她的裙子,象追尾的汽车一样,凶猛地撞进了她的尾箱。卫媛抬起头来大叫一声,看见肖然正一笑不笑地看着她,神态平静,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正在怕着什么。
墙上的肖然不会理解那个大声叫床的女人,她其实并不爱钱。和言承旭交往了一年多,她至少为他花了100万,买车,买全套的音响,买几百块一条的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