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从南面过来舰队的船型与梁山客舟相若,从船身造型到船上桅杆的分布,与标准的客舟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只是为首一艘大舰,要比两千料的客舟约莫大上一倍,后面那五艘大船却是与客舟规模相差无几。
李俊见状暗暗心惊,对王伦道:“听说此地禁止商船通行。就是走私商的,最多也就是两三艘的规模!哥哥,咱们此时便在登州海域,莫不是遇上大宋水师了?”
王伦心中也有这般预感,想了想道,“去请聘来的纲首上甲板来辨认一番!”
李俊闻言不敢耽搁,连忙下舱去了。王伦传令叫水手改变一下行进的方向,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不是为自己船队而来。
这时王伦的旗舰动了,船队中其他三艘船舶自然亦步亦趋。哪知梁山船队刚一改变方向,那六艘大船也是随即调整了行进方向,依旧朝着这边冲来。王伦见状,顿时了然,一掌拍在栏杆上,自言自语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呐!”
焦挺见说,勃然变色,道:“敢打我梁山的主意,这厮们活得不耐烦了!”只见他话一说完,便转身下舱去了。这舰队里配备着王伦调拨过来的一百架神臂弓,焦挺哪里肯吞下这口气,下去取弩去了。站在旁边的韩世忠望了一眼焦挺下舱的背影,面上表情十分凝重。
王伦何尝不是一脸沉重,此时若是真的遇上大宋水师,那么自家这四条船上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从济州岛回来时,他只带了自己的一百亲卫,外加六百船工,无论是在人数上,还是在水战的经验上,自家此番占不到上风不说。只怕反而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王伦正凝思之时,李俊带着一位五十多岁、皮肤黝黑的汉子上来,这人不及行礼,只望南面一看,不觉失惊道:“怎地如此命苦!”
李俊忙问他何意,这老纲首几乎要哭出来,道:“为首那艘三千六百料大船,乃是登州水师的首舰!朝廷曾下严令,登莱不得至东、北向诸国通商,我们此番要是叫他们捉到。吃官司反倒是最好结果!就怕被他们灭口,夺了船去也!”
“这厮们大胆!”这时焦挺刚刚从下面上来,一听老纲首此言,怒火冲天,当即将那架神臂弓一举,道:“先叫他们吃我一箭!”
那老纲首见状哭笑不得,道:“这位大王,恁这弓弩顶甚么用?他船上有床弩,隔着十数船身。便可射来!其箭大如凿,射人人毙,射船船穿呐!”
“呸!”焦挺吐了口吐沫,只是弯腰伸脚。张弩上箭。王伦挥手止住焦挺,问老纲首道:“恁老刚才说的话,是甚么意思?”
那老纲首一叹,道:“大王。你不知道,咱们跑私商的,就怕遇上登州水师。这厮们做事不不依古格。遇上私商,便赶上夺船取货。旧船便卖到东南去,货则自己留下了。是以大多数私商都是暗地里缴纳财货,每趟里都有他们的抽头,这厮们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对于那些不理会他们的,他们也从不手软!”
“那你怎地不早与我们说?”李俊问道。
老纲首苦笑一声,偷眼望了望王伦,小声道:“依大王们的身份,就是敢送,他们也未必敢收……”
韩世忠见说怒急,直把腿一拍,道:“天下鸦雀莫道不是一般的黑!我在西边时,也有走私商的贩子从西夏带货物过来,买通了军官后,便大摇大摆,有恃无恐。若是没有‘孝敬’边军的私商贩子,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有没有法子摆脱他们?”王伦想了想,问老纲首道。
“虽然大家船型一般,但是论起操帆转舵,咱们船上都是新人,怎么比得上这些积年的水手?咱们……”
老纲首话还没说完,忽听一人大叫“快躲!”,他还没会过意来,旋即被人扑倒,顿时跌了个七荤八素,等他恢复意识时,只听嗡嗡之声鼓噪着耳膜。
此时一支大箭正钉在船尾的桅杆之上,好在这根桅杆甚是粗壮,才没有被其射断。只是那箭头没入桅杆之中极深,尾端犹自摇摆不停。再看王伦等人时,都是刚刚爬起,半蹲在地。
“驴日的,敢放暗箭!”韩世忠愤愤骂道,刚才便是他听到床弩之声,下意识便大声示警,直叫众人躲过一劫。李俊和老纲首连连朝韩世忠作揖,这两人正站在韩世忠身边,要不是他反应神速,这两人只怕便有性命之忧。
王伦此时也蹲在甲板上,朝焦挺微微颔首,焦挺却是面无喜色,心有余悸道:“刚才若不是韩世忠,险些陷了哥哥!”
王伦见状心中有些感叹,自己这几人中,只有韩世忠是边军出身,见识过床弩的厉害,也熟悉床弩的声响,刚才若不是他,自己这回定要吃个大亏!
只见王伦朝对面的韩世忠拱手道:“良臣,大恩不言谢,此事记下了!”
“我韩世忠也是梁山之人,哥哥说这些作甚?莫不是忘了我也是亲随头领?”韩世忠说完笑着朝焦挺使了个眼色,焦挺没有应他,只道:“今日还算说了句人话!”想了想,又道:“日后山寨要是谁与你过不去,只管来找我!”
韩世忠哈哈大笑,望着焦挺道:“如此,那便谢过焦哥了!”
焦挺哼了一声权作回应,又恢复了寡言少语的状态。韩世忠毫不在意,微微躬起身子,往南面观望,旋即道:“船首狭窄,放不得几架床弩,就怕他们侧身对着我等!”
韩世忠的一举一动,都无不体现了他现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