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掠过墙上的画又落到图样精致的隔窗:“万物皆由心证,像便像,不像便不像,何必非要论个曲直?”
谦逊好学的小道士连连点头:“道友修为高远,贫道自叹弗如。”
呸,空长了一口狼犬般的利牙罢了。敖钦拿眼狠狠瞪他,他悠闲从容,淡淡的笑容只对着目光炯炯的小道士:“天色不早,贫道困乏,先请告退。”
这才稍稍有些识相。敖钦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端坐桌边假意好客:“家中回廊萦迂,恐怕道长寻不到客房,可要在下带路?”却无一丝一毫起身之意。
希夷站在门边回身看,目光却还是浮的,擦过敖钦的头皮看他身后雪白的墙:“施主费心,道友代劳也是一样的。”
自进门到如今,他从未正眼看过敖钦一次。
兴奋不已的小道士挣脱了敖钦的掌心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希夷身边:“道友请。”
向来内敛得有些苛刻的道者,稀少见他对人这般热络。他径自亲昵地拉起希夷的手引他往外走。跨过门槛时,希夷终于回头看了敖钦一眼,乌黑如墨的眸中,一丝得意一划而过,满脸的慈悲愈见露骨。
今生今世,再未有如他这般叫人嫌恶的人!双手紧握成拳,敖钦生生咬碎一口白牙。
月上中天,夜半时分又有贵客远来。敖钦坐在窗下看皎皎月光在月中洒下遍地银光,银光尽处,现任的青龙神君缓缓而来。依旧是独身一人,冠不及他当年的高,衣饰不及他从前的繁复,肩头那只小小的翠鸟怎么看都是不堪一击的娇弱。
真是太没出息的性格,哪位神君出行不是遇山劈山遇河填河?就为不伤及窗下那丛野花,他甘愿绕路而行,一本正经来叩他的门扉。
衣袖挥处,房门洞开。窗边的敖钦挑高了眉梢手把手教他:“抬脚踢就是了,东山神宫被你败了?连我一块门板都赔不起了?”
好脾气的敖锦摇头,徐徐踏进房来,肩头的翠鸟在撞见敖钦的目光时不由自主缩头:“我听说希夷已经到了。”
“傍晚时刚来。”
敖钦挥手示意他坐下,他身形不动,挺直背脊站立在敖钦跟前,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映得衣襟上连绵不绝的云纹闪闪生光。
敖钦眯起眼仔细打量他,这个总是恭恭敬敬跟在自己身侧的同胞兄弟,明明有一张同自己九分相似的脸,往昔寻遍棱花镜,却找不到半分他的温良宽厚。一时间不禁又想起希夷与无涯,“呵呵”低笑出声。
面前这张酷似自己的面孔却是焦灼的,本该凌然不可一世的眼瞳里布满忧虑:“你究竟想怎样?”
敖钦不紧不慢地反问:“你想让我怎样?”
他直呈来意:“你说过,一个月后放他走。”
敖钦的神色越发无谓:“一个月已经过了么?”
仔细去研究他现在的表情,或许方才希夷回首时,自己也是这样一副丢人现眼的神色,眉心蹙起牙关紧缩,满脸满脸的不甘与羞怒,啧,真是难看。
敖锦他忧心不减:“希夷也是为了你们好。”
对小道士,他或许是真心真意。至于对他敖钦……呵,就算是好心,那个希夷也要掺上八分半的看热闹心思。
敖钦道:“看来这个神君你当得是越来越空闲了,特特下了东山来跟我啰嗦这些。”
忧心忡忡的弟弟握着拳,浑身气得打颤:“你是我兄长,我才来跟你说这些!”
敖钦摆摆手,起身大大咧咧自他面前经过,走入珠帘后的古琴旁:“不能换个新鲜说法么?”
透过晃晃悠悠的帘,可以看到他蓦然沉下的脸,这才生出些许恍如照镜一般的错觉。
帘外的人终于冷下了语气:“莫非你想重蹈覆辙?”
敖钦垂下眼,泠泠的琴弦沐浴了月光,弦身上细细一线银白:“是又怎样?”
“别忘了当年他是怎样的结局!你最后又得到了什么!”敖锦急速旋身,长袖将珠帘打得“叮叮”乱响。一片珠光背后,撕开了欺尽世人的温柔假面,原来他也有眼角赤红仿佛入魔的时刻。
敖钦静静地听他粗声喘气,任凭珠光将孪生手足那张紧绷的面孔割裂成无数小块:“再如何,亦不会如当初那般惨烈。”
“万一他想起来了呢?”
“那就再起一座降魔塔,双塔遥遥相对,或许就能一直到天荒地老。”他咧开嘴角在珠帘这头笑,重重穹顶之下,虚幻得近乎飘渺。
不出意外地,敖锦又在叹气。
敖钦好心告诉他:“别总叹气,失了威严不说,还容易见老。”
他撩开衣摆带着他美丽的翠鸟跨过门槛,如来时一般,步伐轻缓,姿容优雅:“担心我之前,好好想想你自己吧。若真到了要再起一座高塔的时候,本君绝不顾念私情。”
身后,敖钦探身吹熄了飘摇的烛火。云流月隐,天地同色,全然一派看不见五指的暗黑。
唤作无涯的小道士对唤作希夷的仙者总是谦恭有加,连望向他的视线也是自下而上的仰视,全心全意的敬仰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从此之后,他们总是成双成对地出现,成双成对地出门,归家后也是说到一处相顾而笑,一如河边的鸳鸯院中的蝶,无时无刻不成双,无时无刻不成对。
日日在他们出门后慢慢悠悠熬一盅羹汤,红枣、莲心、糯米、冰糖,香味飘出窗外去,引来邻家“嗷嗷”叫唤的馋嘴猫。午后一觉醒来,内中诸样都已炖得酥透,用青瓷小碗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