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亦还教训人家:“你什么破狗啊,一天半斤肉算是白吃了。不长个也就算了,竟然连话都不会说……”
姚妈妈站在客厅门边看了半天,忍不住出来劝劝儿子:“太晚了,快睡去吧,别折腾了。”
姚亦甩甩手上的水:“刚才睡了一会儿。做了好长一个梦,不想再睡了。”
姚妈妈在一边坐下来:“梦?”
“是啊……梦见我和许经泽爬一个什么楼,八十多层啊,最后走到天台上腿儿都要抽筋了。我俩坐在天台上喝酒,本来风景挺好的,可是莫名其妙就听见卡啦卡啦的怪声,我探头往下看看,竟然看见王书伟正趴在墙上往上爬,跟个老壁虎似的。”
姚妈妈有点迷糊了:“王书伟是……?”
“是许经泽宿舍的同学,前一阵子跳楼自杀了。”姚亦垂着脸,摸摸旺旺的小耳朵:“许经泽这缺根筋的,看见那怪物爬上来了,竟然不跑,还在那伸着脖子看,我都拽不动他。对着那么个血喷大口,亏他还笑的出来……”
这什么梦啊!
姚妈妈听的全身发毛,哆嗦了两下跟儿子说:“你别自己吓自己了,没事的……”、她想抬手拍拍儿子肩膀,姚亦却先一步站了起来,背着身跟她说:“妈,你回去睡吧,我再出去转转。”
第七十八章
※
最近许经泽睡眠也不好,不是做恶梦,而是根本就睡不着。护工三姐晚上值班,总能看见许公子大半夜坐在花坛边上,叼着根烟,孤独寂寞的一塌糊涂。
人这辈子不怕穷不怕累,就怕想不开。三姐抱着床毯子过来劝他:“年纪轻轻的,别想那么多,啥难事都能过去。”
许某人把烟掐了,垂着脸笑:“我没事,想也没用啊……”
对天煞孤星的许公子来说,只有睡觉的时候最安省,睁开眼才真是恶梦连连。他这日子过的,就像从万仞悬崖上往下跳,路过白云路过小鸟路过杂草路过盘根老树,可他什么也抓不住,而且这一路掉下去,总也没个底。
他想凑合着过,可惜谁都比他能较真;他想干脆利落点,可惜他统治不了别人。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想让这个家里人人幸福美满,比称霸火星还难以实现。
没了陈烬舍了姚亦,他往后退了一万步,觉得自己这辈子啥也不用求了,就把老太太和自己老妈伺候好了就行,也算没往这人间白来一场。
可惜,就这么个最后的低微的最基本的愿望他都实现不了,从a市出来刚刚二十天,老太太就没了。
这事很突然,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离开乌烟瘴气的a市换个新环境,老太太其实精神状态不错,睡眠质量好了很多,早晨能喝一大杯牛奶,每天傍晚去院子里坐坐。谁也没想到,有天早上她能一睡不起。
老太太神色非常安详,走的时候没受多少罪。
院长和护工们来帮忙处理老太太的后事。人死如灯灭,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火葬场就在东边山脚下,只要把人推进火化炉,四十五分钟之后就剩一堆灰了。
院长劝许妈妈:“想开点吧,人嘛,到老了都有这一天。这本来就是个磨人的病,半死不活,耗啊耗啊把人耗干了,就没了。你家老太太也算是个有福的,起码走的时候没受罪。”
许妈妈哭:“都怪我……没让我妈享一天的福……”
院长背着手:“什么叫享福啊”
许妈妈:“……”
许经泽连抽了两包烟,心里难受脑袋发沉。他现在是陈家唯一能主事的,连好好哭一场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心思跟他们讨论哲学问题,他得先通知陈一慧。
虽然老太太临终也没原谅她,但她毕竟是女儿,血浓于水。按风俗,老人去世之后停灵三天,陈一慧要是再不赶回来,真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老太太到了地底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心闭眼。
陈一慧和陈烬的手机号当然还是打不通,可许经泽没想到,这回连许天漠先生都联系不着了。
这是什么意思许经泽接连给许天漠打了五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许公子干脆把电话直接打到了许总公司办公室。
许总的特助可能最近又换人了,声音特别陌生,公鸭嗓,一幅公事公办了不得的态度:“我们也联系不到许总……”
“放屁!”
特助同志很严肃:“请您放尊重点!”
许经泽心情恶劣:“你哪根葱?你们许总啊,把自己儿子扔沟里都不带眨眼的,就这破公司是他下金蛋的母鸡,是他的老命,他能不管我不跟你废话,叫你们张主任过来,赶紧的!”
许公子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张主任接过电话来,声音绵软又微弱:“哎哟哎哟,许总真是大半个月没来公司了,说是有点特别的事,我们真的……”
“我不管你有什么法子,总之,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最近连着两天没出太阳,天凉,山上风还特别硬,许经泽在院里站着,骨头缝里都寒嗖嗖的:“你告诉他,老太太没了。陈女士要还有一星半点的人心,就回来磕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