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之年春,夏布罗省帕布洛迪纳学院的院长室。
房间不大,但是干净,整洁。这是帕布洛迪纳学院的传统,从初代院长开始,他们崇尚节俭,反对奢侈。
他们是做教育的,不是商人,不是贵族,他们的职责是传授学生知识,经验。对自己的奢侈放在学生上才是合格的教育者。
至少摩伦是这样做的。
他在帕布洛迪纳学院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的院长,他很老了,但他认为自己还能再做十年,因为他喜欢这里。
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人生时光一直浪费在这里,他们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未来理想,他们留在这里有自己的原因,他们离开也有自己的原因。
这几年已经有三位教师离开,有老人离开就有新人进来,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分合。
现在有人又要离开,他在他的面前,很安静,他在等着他回话。
这个人,摩伦熟悉又陌生,这不矛盾,人会因自己的判断不断改变想法,他是这样,他是那样,到头来仿佛没有真相。
他很年轻,摩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反应是皱眉,因为他身上散发的气质,一个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气质。
那是危险的气质。
他对他有请求,摩伦没有拒绝,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上位剑士?”摩伦眉头稍抬,似有些惊讶。
“是。”
“什么时候?”摩伦问。
“几天前。”
“准备离开?”
“是。”
“为什么?”
“因为想离开。”
“准备去哪里?”
“王都。”
“做什么?”
“……”
那人没有回答,因为这是他的隐私。
“年轻人总归有自己的追求细想,离开是正常,以你的实力只要不招惹什么大人物,基本上没有危险。”摩伦自顾自说。
夏兰安静的坐在摩伦招待客人的椅子上,他面无表情听着。
这个人,夏兰一直很警惕,从第一次见到他反应是警惕,因为他很强,这是剑士的直觉,而他成为上位剑士后,他还是警惕,因为对方还是比他强。
面对比他强的人他都会警惕,他习惯让人放松自己的存在,他像把时刻准备出鞘的剑,要杀比他强的人就要等对方放松自己,放松那刻拔剑一击必杀。
他不是敌人,但是他依然准备拔剑。
老人在说,他在听,当他自言自语,他没必要回答,当涉及自己,他会简单回答。
“还记得我的孙女?”摩伦忽然转变话锋问道。
他的面容变得慈祥,每次一说到他孙女,他才像个老人。
“记得。”夏兰答。
“如果不是她我们不会见面。”
“是的。”
“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她?”
“不知道。”
“她在王都,去年进了王立中央学院。”
“然后?”
“去王都的时候照看一下她。”
夏兰点点头。
玛姬,摩伦的孙女,三年前他救了她一命,他有救她的原因。
“我喜欢那个孩子,但是我的人生奉献给了帕布洛迪纳学院,每年我只能见到她一面,我知道她在怨恨我,但她还是我最喜欢的孙女。”
夏兰知道,三年前就知道。涉及到别人的家庭问题他不会开口,只会倾听。
“走前回答我一个疑惑?”摩伦道。“当年你救玛姬的时候很巧,为什么会这么巧?”
夏兰知道他的意思,他当天救人,第二天摩伦就因为探亲回来知晓,他在怀疑自己,因为没有那么多巧合。
的确没有那么多巧合,因为他打听过摩伦往年探亲回来的时间,他有任务,任务的完成关系到摩伦。
“路过,顺手。”夏兰不会说出真话,所以他很坚持。
摩伦的眼睛直视夏兰,目光很锋利,仿佛要剥开一个人,他失望了,因为他的面容依旧冰冷,眼神无波。
“我想你有来这的理由,我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但绝不是杀马莱少爵这个小事。”
摩伦的话很突兀,毫无预兆。
夏兰依旧保持着镇静,面容未动,眼神未动,他不能动,不然它们会出卖自己。
他心里很震惊,他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但是依旧没有逃过这个人的观察。如果说那个女学生是意外,那么他不是意外,因为他强大。
“但我还是谢谢你救了我孙女。”摩伦不再追问,从柜子里拿出一样东西丢给他。“这个给你,我认为你用得上。”
夏兰伸手接过,张开手心,这是一枚虚戒。
这枚虚戒上刻画的铭文线很优美,精致,显然这是一个有称号的炼金师的作品,他的旅途需要它,因为它能装很多东西。
这个礼物有些贵重,他知道他为什么给他。
当他离开王都的那一天,他们将不会有任何瓜葛。
“看来你很满意?”摩伦露出笑容道。
“是的。”
“你还需要什么?”
“一匹马,好马。”
夏兰曾经有一匹马,几年前它死了。
“我想你已经知道好马在哪里。”摩伦微笑眨了下眼睛道。“离开的时候需要道别吗?”
“不需要。”夏兰道。
“但我知道有些学生会舍不得你。”
“不需要。”
“你还真冷酷。”摩伦摇摇头。“不过你的教育很好,或许那些学生会怨恨你,但将来会感激你,像你这样的优秀剑术教习我很难找到了,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