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了点儿悲伤的哽咽。
林独影沉默半晌,伸手拍了拍晏清河的肩膀,“我知道的,清河,别那么自责。我比谁都明白你有多爱她,那只是个意外。”
晏清河一生执掌圣门杀伐决断独断专行,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候,如果有外人看到他这个模样,只怕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恐怕只有在林独影面前,才能把自己属于正常人的这一面毫无顾忌地展示出来,断断续续地说:“我甚至不敢去碰她的尸体,总觉得那肯定是另一个人,我的青萝还好好地在房里绣花儿呢。”
“后来我偷偷看着风儿挖坑把她埋葬,才明白她真的回不来了。我连给她买副棺材都不配,睡在我挑的地方我买的棺材,她一定连死都不安稳。就让风儿……多陪陪她。”
林独影把钓竿放到一边,转身伸手遮住晏清河的眼睛,“青萝不会恨你的,她虽然倔强了些,却一向善良。这一点,她儿子倒是很像她。”
晏清河点点头,“风儿大约也是恨我的,他越长越像青萝,到后来,我根本不敢看着他在我眼前,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只好离得远远的。他心里一定觉得我不爱他。”
“晏怀风在鬼谷待的这两年,我冷眼看着,是个好孩子。”
晏清河与林独影对望一眼,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对望,看着眼前那张阔别多年的脸,全都感到了一种沧桑翻覆的淡淡怅惘。
“一眨眼就那么多年了。独影,你真的不必再守着——”
“江湖不是我们的江湖了。”林独影将钓竿一掷,没让晏清河再说下去,“中原能有几个人记得我?这里山清水秀,好得很。我说过的,我守着圣门,守着你。”
晏清河无言以对,当年他真的以为林独影不过是一时戏言,却不想他这一守,就是那么多年。
当他和青萝烛影摇红的时候,当他和青萝赏花看月的时候,当他和青萝闺房私语的时候,当他和青萝携手同游的时候。
无论他是得意是失意,起起复落落,林独影一直都在这里,守着空旷无人的山谷,守着冷冷清清的竹屋,遥遥地日夜对着圣门的方向,听风听雨地眠去。
到现在仍未后悔。
晏清河几乎狼狈地转开头,不敢去看林独影的眼睛,低声说:“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青萝。”
林独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泥尘灰,拎起他空无一物的鱼篓,伸手去搀晏清河,“我等。”
52、吃醋
晏清河在鬼谷中待着,山中不知日月,流光如白驹过隙轻巧而过,远离了江湖纷争,更不知道外面天翻地覆,自己的儿子已经把暗月宫一举剿灭。
而此时晏怀风和楚越一行人正向着滇南浩浩而来。
连着赶了几天路,此时大家正在一处河边休整。
寻簪阁的人马已在萧沉的吩咐下带着暗月宫余党先行撤走,如今前往滇南的只有萧沉、路千寻、楚越、晏怀风几人,外带着意外同行的冷隐和梅嫣。
一下车,路千寻就已经叽叽喳喳地拉着萧沉去寻野果野味去了,楚越在溪边用竹筒取了水,又反复滗了几遍,直到看上去没有一点儿杂质了,才拿去给晏怀风。
晏怀风啜了一口,心知楚越必定自己还没有喝过,于是又伸手递到楚越的唇边。
楚越缩了一下,见晏怀风始终举着不放,没奈何只能小心翼翼地想把竹筒转一转,谁知晏怀风偏不让动,如今对着楚越唇边的正是晏怀风刚刚喝过的地方。
这是摆明了非要他就着这唇印喝了,楚越拗不过他,只能就这样迅速得喝两口,清清凉凉的溪水流过喉咙,又有一种特别的甘美。
远处冷隐抱膝坐在溪边,仿佛注意到了这边儿的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
在萧沉的治疗和梅嫣的精心照顾下,他已经醒了过来,不过萧沉终究不是大夫,身边也没有带太多东西,因此冷隐身上脸上的火灼的痕迹没法儿消除,就这么狰狞地留着。
冷隐从前也算是个俊逸的男人,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楚越都觉得难过。然而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或者正是太在意了,才会像现在这样。
除了刚醒来时有过一阵儿的迷惘,呻=吟过两声以外,冷隐似乎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感到非常的不愉。
刚刚能勉强行走,就变着法儿想从萧沉他们车里离开,自己摇摇晃晃地也不知道准备去哪里,或者甚至还想再死一遍。
梅嫣只能一趟又一趟地把他找回来。
后来小蛮腰儿路千寻不耐烦了,用一根手指头戳着冷隐的脑袋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再加上冷隐又看到了楚越和晏怀风,才算稍微消停点儿。
不知道是路千寻那一顿骂起了作用,还是看到楚越让他不想死了,冷隐终于安分了下来。可仍旧一直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总是离众人远远儿的,独自一人随时随地地发呆。
只有梅嫣总是一步不落地跟在他后面,顺便每隔一段时间都瞪一眼楚越。
在她看来那是冷疏,屈尊在圣门卧底是很委屈的事,可要是自愿跟在晏怀风身边当个影卫,真是丢尽了暗月宫的脸。
楚越百口莫辩——他也知道没几个人能相信他那些死后重生的故事,更何况也不能到处宣扬。
好在晏怀风相信他,就已经足够了。
晏怀风乐得冷隐不来打扰他们,现在这个呆呆傻傻的模样,倒是比以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