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倌儿,寻觅地儿共度春宵。楼千若尽管喝得步履飘然,理智仅剩三分,他们一家人虽然取得了楼千弦的信任,但父亲的计谋八字还没一撇,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他只能随姝儿到落玉楼歇着。
落玉楼城中享负盛名的红楼,其典故取自白居易《琵琶行》的大珠小珠落玉盘一句。
楼中的姑娘无一不弹得一手好琵琶,一时间,落玉楼的美名更盛。
姝儿驻足,嫣然一笑,纠着楼千若的袖角,“公子若是意犹未尽,不妨同姝儿和姊姊们到月下小景园里耍耍戏,也好为公子来年会试讨个好彩头。”
楼千若家境不俗,贵族朱门的赌局牌局屡见不鲜,说到底,就是图个消遣娱乐,打发时日罢了。他本来没有豪赌的兴味,姝儿狡黠地眨眨眼,眸光流转,勾得人心痒难耐,一不留神点了头,便被姝儿和她的姊姊们簇拥着来到了月下小景园。
叶子,马吊,骨牌儿;双陆,樗蒲,打马棋。
放眼望去,月下小景园同普通赌坊本同末离,可仔细察看,相较之下又有天壤之别。拢在赌台边上的,清一色是香肩半掩,香汗淋漓的姑娘,偶然可以发现夹杂其中、和楼千若一样,被姑娘牵引而来的恩客。
“月下小景园可不是普通人都能掺和的。”姊姊借势躺入楼千若怀中,团扇搧动,茉莉花的清香令人心醉神驰,“衹要咱们姐妹喜欢,诺,你瞧那边的李秀才,考了三次乡试,三次都名落孙山,偏生长得仪表堂堂,深得我们小妹的欢心,便将人迎来了。”
另一姑娘附和说,“王员外觊觎一游月下小景多长时间了,还不是被咱们打发掉么。”呼嚷了八天,这姑娘喉咙略显干涩,竟然俯身攀折镂花松木栏杆,素手挽起一捧流水,撅唇饮尽,楼千若木然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偌大的月下小景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甘香,那香味的源头,竟然是桥下涓涓的流水。
姑娘们看他终于洞穿了玄机,省得继续卖关子,令小厮端来酒盏,勺了一杯敬他,楼千若顺着美人的粉嫩的小手啜了口,入齿辛辣,遂又化作缕缕甘甜,同舌尖缠绵共舞。楼千若惊讶道,“好酒!”
银铃般的莺声燕语一触即发,招呼楼公子的软糯调子久久未能平复。
半夜时分,姝儿对镜梳妆。此时的她业已洗尽铅华,换了一身庄重的长衫,盘扣别至喉咙,压鬓助妆的芙蓉花早早被取下,毫不怜惜地丢到手边。不过是一个妆容,姝儿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凌厉而精明。
“我早就说过了嘛,楼公子这种甜言蜜语,就只能哄骗那些入世未深的蠢姑娘了。可怜我那些姊妹,不晓得何时才能把赊下的债讨回来。”
姝儿打开黄花梨木妆匣,取出一塔薄薄的文契揣入袖中,纸背透着血红的印妮,边缘湿润,俨然是押署不久的。她说,“毕竟谁的血汗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吧?”
一旁伺候的哑姑娘啄米似的点头。
落玉楼的后门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一则,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流连不去,二则,是为了防止姑娘被心怀不轨者哄骗,双双私奔。人世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痴情人抓一个少一个,以前姝儿相信这些,不忍通达苦命鸳鸯,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溜了,不消几年,她在外省一家三流妓院碰见那姑娘。
原来那男人是名不折不扣的赌棍,手头紧时赌瘾大发,把那姑娘转手卖到窑子还没完,甚至不知脸面,隔三差五地伸手讨钱。
姝儿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将人赎回,可惜那姑娘已被灌了药,嗓子毁了,姝儿便将人留在身傍。至于那赌棍,手筋被挑了以后,估摸能长点记性。
第12章第十二章
守卫替姝儿推开门扉,便见陆宣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松松垮垮地倚在墙角。连姝儿自个儿都不觉唇角噙了三分笑意,她提起裙摆,蹬着小碎步疾奔过去,“宣哥哥!”
陆宣一展臂,将姝儿接住,顺势旋转了大半圈,掂了掂,松开了她,朗声笑道,“几天不见,又壮实了不少啊!”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呵呵,男人。愣是没想到,那一贯以精明狠辣面目示人的鸨儿仪态尽失,飞起来就给陆宣一脚,动作干脆利落,比汉子还粗野,听陆宣那撕心裂肺的嚎叫,顿时令人怜悯不起来。
寒暄片刻,姝儿将那几分文契废纸递给陆宣,铺展开来,是楼千若质押银钱的文书。
自古赌坊,自然有其常胜不败之法。楼千若被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迷得晕头转向,输赢之间,偶尔给他尝点小甜头,维持赌兴,焉知道,输掉的银子远比赢来的多了去了,不大一会儿,楼千若身上的银子很快就输了个精光。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月下小景园里的姑娘哪个不熟知男人劣根性的,她们先蓄意让楼千若连连赢钱,教他相信自己恰是鸿运当头,不过那都是小钱。连蒙带坑地哄他署下质押银钱的文书,然后狠宰一刀,未至于连根拔起,留有三分余地,让他一直赌下去,直到累计的金额庞大到能将他的抵押品吞并掉。
“楼千若楼公子?”
姑娘孜孜不倦,放长线,钓大鱼,“我们姊妹可没听说过你的大名,天下姓楼的这么多,怎么证明你就是楼千弦少爷的亲属呢?”言下之意,有多少斤两自己掂量清楚,少在姑奶奶面前装模作样。
士可杀不可辱。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