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打道回府。
热闹的甘饴轩里几乎全是中了榜而专程跑去庆祝的人。徐娘半老的老板娘脸上笑开了花,一边拨着手里的金算盘,一边在嘈杂的大堂里扯着嗓子不住地喊:“小二,再给贡士大人们上一坛子状元红——!”
那一晚,偌大的甘饴轩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间,尽是瓷器相撞的清脆声响,以及“恭喜”“同喜”之类的美好祝愿。整个大堂里,认识的、不认识的,统统笑作一团,或举着酒杯,或拿着投壶,兄长弟短地叫得亲热之极,人人脸上都带着准登科后的极致喜悦。
那一晚,小书生许是太高兴,从不喝酒的他竟然耐不住旁边一桌人的劝,才两杯下肚就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任人怎么叫都没反应。周锦岚无奈,只有笑着摇头,又一次将自家的小冤家背起,一路走回了石府别院。
第二日一早,周锦岚还在睡梦中,便听到隔壁厢房似是有动静。料到是方子璞起了,他昨晚醉酒,现在一定很难受。于是周锦岚飞快地穿戴好自己,出门右拐,直接进了方子璞的房。
刚一踏进房门,他就发现自己错了。方子璞非但不是刚醒,而且正在房里待客。
与方子璞对坐的那人大约三十出头,宽眉大眼,一副文弱相。周锦岚恍惚觉得在哪里见过…
“锦岚…”一看见周锦岚,方子璞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唤道。
“这位是…礼部的夏大人?”周锦岚不理他,只对着坐着的人说话。
那人也站了起来:“不敢,我不过一个跑腿的,当不起‘大人’二字。”说着,转身对方子璞道:“那在下便先行告退了,来日方长,以后得您关照的地方请一定包涵。”
“哪里,您客气了…”小书生一面跟他寒暄,一面观望着周锦岚的反应。
送走了这人,二人刚一回到厢房,周锦岚便冷冷地道:“他怎么会在你这里?”
方子璞低着头,不做声。
“你可知应考期间私会礼部官员是多大的罪么?”
“他不是官员…”
“是啊,他不是,可他上头是谁你知道吗?”周锦岚越说越生气,“就是今年的主考,是主考!主考刘云盛!”
“锦岚,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好,你说。”周锦岚一屁股坐下,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我,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小书生支支吾吾。
“他为什么要来找你?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那他到这里来干嘛?”
“恭…恭喜我…”方子璞低着头,不敢看着周锦岚。
“撒谎,”周锦岚一字一顿说得清晰,“你若是不说,那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你在勾结——”
“你胡说!”方子璞赶忙喝断他,“你深知我平生最恨就是官学勾结,我又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官学勾结…官学勾结…”周锦岚琢磨着这几个字,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在试策上到底写了什么?”
方子璞闻言浑身一震。他怎么会知道?
“我…”
“我猜对了?你果然写了什么!”周锦岚站了起来,上前捏住了他的双肩。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看着我的眼睛!”
被捏着肩头,方子璞被迫望进了那双如点了黑漆的眸子里:“我就写了官学勾结的来源…”
“还有呢?”
“发展…”
“还有呢?”
“途径…”
“还有呢?还有呢?还有呢?”
“现状,杜绝手段,由此相关的赏罚制度…”
“就这些?”周锦岚不相信,这些是寻常考生都会写的,小书生应该不止这点眼光。
方子璞犹豫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末了…
“我还在试策里检举了同场的一位考生。”
周锦岚愣了,他本以为小书生会在试策里写些过激的言论,但万万没想到事实居然是这样。
“这是怎么回事?”周锦岚问。
“是我左边隔间里的人,”小书生慢慢地说,“我最先是发现巡查的人经常在他那儿停留,后来试策的时候,干脆来了一个同考官直接打听他的名字…”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啊…”
“但是那同考官临走时带走了一张他的卷子就很可疑了,不是吗?”
“他带走了那人的卷子?”
“是,一般我们的试卷上交后都会找人誊录过再提交考官审批,这样才能防止改卷子的人在考生名字被遮盖的情况下通过笔迹认人!但是那同考官带走了一张那人的考卷,这难道还说明不了问题吗?!”小书生一口气说完,显得有些激动。
哪知周锦岚听完非但没有赞同他,相反…
“你是傻子吗?”周三公子冲他嚷道,“能如此贿赂考官的人,家里背景一定不会小!你这么做,就是把你自己往火坑里推!”
方子璞闻言,登时竖起了眉毛,一巴掌打掉他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掌:“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在眼前而不去管!他们这么做,就是藐视王法,就是背叛朝廷!”
“藐视王法,背叛朝廷…哈哈哈哈…”周锦岚气急反笑,“方子璞啊方子璞,你真是天真得可以…”
“我倒不觉得我哪里天真,”小书生沉了脸,“现在主考官已经处理了此事,并且还对我予以了褒奖。”
“那是你运气好!”周锦岚气道,“主考官的褒奖算得了什么?你现在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