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琀嗤笑:“你怎么不说慕万水也姓慕。”
程舟点头,而后忽然道:“啊!”
他恍然大悟:“顾途的心魔是慕万水,慕万水会不会是他心上人?”
他越想越有理:“这俩人指不定谁是顾途,正好认识了慕千山,进而认识他姊妹——”
子琀猛地止步,程舟“嘭”一声撞上,直接给撞倒了地。
子琀转身,皱眉:“叫你猜,没叫你瞎猜!”
他脑里窜出把无名火,语气加重:“谁说他心魔就是慕万水了,没准慕万水只是个引子——”
引子——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几如电光石火。
那时他说,不过救命之恩,哪来这么重的心魔?
那时顾清眠跪在慕雪面前,那时他问他:“糊涂,你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什么?
顾清眠,你想到了什么?
他飞上空,低头看去。朱红的宫墙如朱红的碑壁,四四方方圈住三人。慕千山身上尚有水迹,蜿蜒出步步足印。
一步,一步,消失在艳阳下。
一重又一重的天,一叠又一叠的云,一道又一道的宫墙。天是相近的蓝,云是相近的白,墙是相近的红。朱瓦翠叶,飞燕年年掠过一样的池水。
救命之恩——
“是顾朝歌。”
“我没瞎想——”程舟正暗地嘟囔,冷不丁一听,“啊?”
子琀:“顾途是顾朝歌。”
语落,下方人拐了个弯。宫墙如画落墨,颜料稀稀拉拉褪下,搅作浓雾。子琀并指一拨,雾气拨开,露出一个房屋来。
屋里有个巨大的丹炉,踏地扛梁。炉前一名老道闭目静坐。丹炉“呼呼”吐气,夹杂着“吱嘎”一声。
声音极细极轻,混迹于霹雳火声中。
老道没有睁眼,门却开了条缝。
缝里伸出只鞋,鞋面绣着几朵含苞荷花,继而飞速带进个小童。
顾朝歌。
程舟摸摸鼻子,心想,看不出来啊。
较之方才,顾朝歌已大了几岁,草草看去,算是贪玩的年纪。他举目四顾,眼睛眨了眨,将门闭合。
老道八风不动。
此刻他少了那满头污泥浊水,总算看得见脸。模样未开,然而眉目初显,一身绣了荷花的衣,乍一看顶像谁家的小丫头片子。
顾朝歌看了眼老道,老道也不睁眼。于是顾朝歌三两下将袖袍卷起,缠在臂上,又捞起衣摆,扎进腰间。好好的一身菡萏,给他揉得不伦不类。
程舟:“……”
这一定是顾兄。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二殿下!”
顾朝歌飞速一扑,扑进炉底。
子琀一滞,然而什么事都未发生。老道依旧闭目静坐,几如雕塑。
门外人急匆匆来,急匆匆推门。
“二殿下!二殿下——啊!道长!”
为首的宫女焦急问:“道长可有看见二殿下?”
老道悠悠睁开眼,又悠悠闭上,依旧一言不发。
有个小宫女凑上前:“奴才确实看见,殿下向这儿跑了。”
宫女踌躇片刻,咬牙道:“冒犯道长了。”
她手一挥,身后几名小婢在屋中转起,开始寻找顾朝歌。她们待老道颇为忌惮,唯恐找着,又怕找不着,急得满头大汗。
丹炉继续噗噗吐气,屋里笼统也没摆甚东西。宫女们来回找了几圈,相视摇头。领头宫女脸色苍白,强行镇定道:“叨扰道长了。”
言罢,领人离去。
门开、门又闭。老道依旧静坐,待得许久,顾朝歌从炉底爬出,将衣袍放下,仔细收拾齐整,开口道:“老先生,您真能救我母妃?”
“小朋友,你真是胆气不小。”
顾朝歌笑了。他利落行一礼,发已乱,眸子却极亮。周身是皇室养出的贵气:“老先生神通,炉下藏叶,朝歌只是赌一把罢了。”
程舟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子琀弯腰,发觉炉底落着几片叶。一旁窗户大开,也不知是何时何风,卷了进去。绿叶青翠,犹似枝头,显然这炉子下温度不高。他又抬头四顾,但见屋里一片空荡,最惹眼的,也就是这个丹炉。
当机立断,铤而走险。
这是糊涂的风格,只是顾朝歌年纪尚小,少了顾清眠那份吊儿郎当的“傻气”。
锋芒毕露。
子琀同程舟解释:“这炉底应当不烫。”
这老道,应当也不简单。
老道“哈哈”笑了。他睁开眼,上下扫了眼顾朝歌。然而这一眼,却叫子琀的血几近凝固。
那是赤裸的,毫不掩饰的惊艳。
一个小孩子,能让修道之人惊艳?
子琀握拳,手指几乎掐进掌心。
他退后五步,一直到门边,抬眼——
果然,以炉为中心,老道为阵眼,这屋里是个简单的识魂阵!作用,是测先天剑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况顾朝歌凡人出身,年纪如此,根本就是小儿抱金于市。
子琀怔怔立着。有那么片刻,他想伸出手,直接拉那孩子离开。然而过去已是过去,过去已是枉然。
顾朝歌依然站在阵中,老道依然坐于阵眼。徒留百年后的子琀站在镜里,百年后的顾清眠躺在镜外。
程舟依旧不明所以:“前辈?”
老道开口:“老夫确实揭了皇榜,老夫也确实能治贵妃的病。但老夫也向皇帝提了条件。不要在这外面留任何一人,且要叫每一位皇子过来,单独见老夫一面。”
子琀咬牙。
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