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带了太常寺少卿薛秩前来面圣。见礼既罢,傅靖饶有兴致地寒暄两句:“薛爱卿多日不见了?想是忙得很。不知这《七德曲》谱得如何了啊?”
薛秩一愣,不知皇帝怎的忽然问起这茬来。他老老实实答道:“劳圣上垂询,如今曲谱已成,太乐署尚在排演修正,这两日便能完工,禀呈御览。”
曲谱未定,却有人唱词……傅靖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笑一笑道:“朕方才路过畅园时听了一耳朵,妙得很,可见爱卿着实费了心。早年先帝在时就常常说,翰林院里年轻辈多气盛,唯薛卿是个真正捺得住性子做事的人……”
薛秩也就和傅靖差不多岁数的人,半辈子都在编书修典,哪有当皇帝的奸滑?登时就被夸得胆战心惊,壮着胆子谦虚了两句就再摸不着北,顺着皇帝的话茬往下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正一头雾水时,皇帝已经悠悠然派赏了:“……薛爱卿银百两、白玉酒盅一对;赏填词者钱百串、澄泥砚一方……”
填词者?!
这下薛秩可算是给吓醒了,白毛汗顺着后背噌噌地往上发——了不得!曲谱未定,哪来的填词者?!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打断兴致勃勃的皇帝了:“陛下,这填词……”它还没开始填啊?!
皇帝做恍然大悟状,又亲亲热热道:“爱卿何须拘泥?你我君臣,很不必这些客气。朕原以为自己登基以来,无甚建树,难符先祖七德之训,却不想,原先竟是朕妄自菲薄了,爱卿竟……”
薛秩:“……”
——谁来告诉他皇帝究竟听到了些什么啊?
——到底哪个参与编曲的乐师自己胡编些词儿瞎唱,一不小心给皇帝听了去啊?
——他只是个少卿,不是太常寺卿啊!
——这等重要的宫词,填词者如非圣上钦定,便只能是由太常寺卿指派人来啊!
——背着上司行越俎代庖之事,这锅他可万万不能背啊!
薛秩吞了吞口水,已经做好了触怒龙颜的准备,结果皇帝忽然在这时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太常寺卿赵大人也有些年纪了,常犯苦夏的毛病,天儿一热就食不下咽,不知他如今饮食安否?”
薛秩浑身的白毛汗一凉,缓缓滑下来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他是少卿,却不是唯一的。太常寺另一位徐少卿同赵大人的侄儿是连襟,早年便在太常寺,不似他这般是个半道调来的。他今年三十许,那位徐少卿却是四十的人了,若是……,说不得他在太常寺的前程还有几年……
迎着皇帝笑吟吟的目光,薛秩艰难地把话说完:“赵大人确因苦夏难熬,眼见着憔悴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填词的,然后……唉!乐师中精通文墨的可不多,说不得还得他亲自操刀改改……
皇帝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拂袖起身:“既是如此,爱卿可要多为赵大人分忧啊……”
老实人薛秩走的时候满心是泪,萧瑟的背影看得皇帝好一阵暗笑。他转头对德福道:“那填词者来谢恩的时候,带他到御前来。”
第2章【二】
【二】
然而还没等到对方来谢恩,傅靖就先在东宫见到了这个人。
和先帝一样,傅靖膝下也只有一根独苗苗。早年他在西北时,提拔他的老将军为他保了个媒,妻子是一位参将的女儿,性情温和大方,堪称贤妻,只是结缡不过一年多光景就难产去了,给他留下个儿子。傅靖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军营里把儿子拉拔大,虽无育儿经验,却待他疼得很。他连名儿也不曾给儿子取,就信口乖儿子小宝贝蛋地叫着,在襁褓里是心尖儿、会走了叫阿宝,捉了头鹿叫儿子“小角子”,猎了匹虎又改口唤“虎头”……总之是着三不着两地一通乱叫。后来认祖归宗后先帝实在看不过眼,把不着调的儿子撵到一边儿,亲自给孙子起名为濯,小字阿淳,儿子孙子两个一起带在身边教导;待到傅靖登基,就封八岁的阿淳做了东宫太子。
傅靖自丧妻后便从未有过续弦的打算,一来自己无意,二来不想儿子受屈;做了皇帝就更不一样了,他自己已经没有母家、没有后族,若是纳个世家女做妃妾、再生下儿子来,还不得跟他的心尖儿阿宝小角子虎头争?
当爹的虽有些不着调,所幸儿子却很是靠谱,淳郎打小儿就是个沉稳庄重的性子,少年早慧,悟性强出他老子八百里,很得皇祖父的喜欢。先帝去后,傅靖对儿子也渐渐放开手去,不再事事过问,但凭他自个儿慢慢立起国之储君的风范来——继承人么,有一个好的就足够了。
这日傅靖来到东宫,原是为了考校太子的武课——顺便和他的宝贝儿子亲香亲香。然而听宫人回话说,太子把原本的武课时间推迟了三个时辰,这会儿正在……
“习雅乐?”傅靖一时间很是诧异。他知道儿子一向喜音律、善操琴,可是,为何要专门向宫廷乐师学习雅乐?
傅濯认真地解释:“儿听闻《七德曲》将成,想要学习此曲,故寻人来问一问。”
十岁的傅濯眼睛亮亮脸儿圆圆,小小少年故作老成的模样十分可爱。傅靖强忍着上去捏捏儿子小脸蛋的冲动,转头问一旁的乐师:“曲谱是你所作?”
那人垂首答道:“曲中琴部是小人所作。”
他一开口傅靖就听出来了,这个声音……他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对方。
这是个生得十分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