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的,显然也是程央正在看的。
某个从抽屉角落里蹦出来的青绿色东西,此刻正躺在他脚边。
他和程央同时弯腰去捡,两人手指相触。
之前看他脸色微红有些出汗,以为是热的,没想到这一刻摸上去,指尖却是冰凉,迟屿下意识的收回了手。
程央把那东西捡了起来。
长时间的水分流失,芦苇叶早已枯萎收缩,变得破烂不堪,而在那些纵横交错着的叶片之间,有一卷发黄的小纸条,却水落石出般展开,挂在了边沿上,程央把它抽出来,在指尖一点点打开。
一行正楷写着六个字。
-你是我的宝贝。
毫无征兆的,眼泪像是从身体深处骤然抽出来一般,汹涌着聚集在一起覆盖住了眼眶,那上面每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却是那样的晦涩难懂,视线模糊的太快,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没看清,然而不等下一秒在心里默读,却又发现这句话仿佛已经在他记忆深处被完好封存了很多年。
他没看迟屿一眼,手指向门口,“滚。”
“我……”迟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然还记得那上面写的内容。
你是我的宝贝,这句衍生自寓意的话他当年对程央说过,以半真半假的口吻,所以那时候他写好了放进去,没有意图让他发现,也许是为了遮掩他那点不敢袒露的真心,也许纯粹的,就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就像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留下个小小的恶作剧能让他有点别样的满足感一样。
他没想到程央会把它留下来。
更没想到最终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暴于人前。
过去的随意敷衍与现实的刻骨真心交织,反衬得那样的讽刺与不合时宜。
“滚出去。”程央痛苦满面,泪水翻滚着落下,眼神凌厉而狠绝,下一秒笔直朝他射过来,“滚!”
迟屿没办法再多说其他,更加不忍心这时候拿他从前的似是而非给人二次伤害,只能往后退了两步,他没有看透当年的程央,却能体会他现在的痛苦,为此他再有不舍,也只能先从这里离开。
虽然不想承认,或许真的只有他彻底消失,才是对他此刻最大的慰藉。
门被从外面轻轻带上,密闭的空间里虚伪的深情与露骨的渴求消散后,终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程央脚步虚浮,身后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他的东西,他回手落空,踩着本书差点摔下来。
好不容易摸到椅背,他却没有坐上去,身体靠着慢慢滑坐到了地上,他双手紧紧覆盖在脸上,泪水包裹着的感觉又热又痒,外面天应该是阴下来了,这会就连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都所剩无几。
迟屿深情款款的问了他那么多,他却只想问他一句。
他究竟把他当什么,那个时候,他把他当过人吗?
就为了配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起的yù_wàng便任由他予取予夺,自尊像最廉价的商品一样从他脸上剥落,转瞬被踩进烂泥里,无所遮拦的面孔丑陋骇人,狼狈的他抬不起头来。
从来没有哪一刻,程央忘记过自己和他同样身为男人,可他却以那样的姿态被人压在身下。
屈辱如同噬骨之蛆,曾让他寝食难安。
但正如岩石最陡峭的夹缝里,贪得哪怕一丁点光明,也能生根发芽长出坚韧的草来,他那个时候是真喜欢过迟屿的,尽管知道迟屿对他可能并不是那么真心,他也不顾一切的想要追赶过他。
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而起,落幕却是由他眼睁睁看着。
只是找了他这么多年,只是简单的一句幼稚和不成熟就能解释过去的一切吗?
曾经避他如蛇蝎的迟屿,一定没有这样想过,那又凭什么要求他必须要配合他。
何况他也没有多恨他,当年说到底是他自愿,现在钱货两清,为什么还要再来纠缠他?把对于他们谁来说都不怎么漂亮的伤口,经过这么多年的痊愈后,再次鲜血淋漓的撕扯开……
毅然决然离开时的那口气,凝固成坚实的冰棱,从他背脊深处插进去,这么多年尽职尽责的支撑着他,却在指尖拈起那薄薄一页纸时,猝然断裂。
程央头往后仰起,靠在椅背上,指尖轻颤,那六个提醒着迟屿对他全部的戏弄与玩笑的字,仿佛再也不是他能拿捏得住,挣扎着从他手心里掉了出来。
第九十四章清楚与不清楚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下午四点不到学校就放了,程乐在校门口等了会程樱,和她一起回来。
前天程央给他发消息,说考完那天晚上出去吃,他们学校高一高二年级应该也是今天结束,不过后面会有些班级和学校里的事务,什么学期总结暑期安排的要他处理,暂时没那么快回来。
程要出去扔垃圾。
程樱倒在沙发上跟人发消息,闻言抬头,看到才这么点,“等下不还要出门嘛,到时候再扔呗。”
“先扔了吧,放久了有味道。”程乐在手里掂了掂,大概也觉得太少了,又去厨房搜刮了一圈。
程樱没再管他,放下手机,抓紧时间准备先睡一觉。
程乐急匆匆的下去了,差点连门都忘了关。
把袋子扔进垃圾箱,他却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出了小区门往右拐,穿过他们刚才下来的公交车站,进了菜场旁边一处阴暗的巷子里,坑洼不平又污秽满地的残墙边,有人正探身朝外张望。
“不是说好等我联系你的吗,万一被哥发现了怎么办?”显然对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