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因为被人打折了腿,他的腿早好了。
而是那天晚上,他看见他祖母在幽暗的烛火下,虽然困得打盹却还一夜没合眼,愣是在第二天早晨将他弄破的衣裳缝补好,轻轻放在他塌边。
他其实疼得一夜都没睡着,却一声不吭地躺在榻上,没动弹一下。
因为床榻太老旧了,轻轻一动就会嘎吱响。
卫潜和金蕊路过一处院落的时候,发现大门洞开,也没有守门的人,卫潜兴奋地拉起金蕊溜进去。
院里院外全然是不同的光景,假山和造型别致的石头错落排布,竹片引着淙淙流水,汇入锦鲤悠游的池塘,红亭连着露天的长廊,上有绿藤攀附,繁茂非常,有粉蝶翩翩而飞。
卫潜被中间的一座朱红秋千勾住了视线,他幻想过,他成家之后也有这样一处院子,薄衫花裙的娘子在杏花树下悠悠荡着秋千,他在一旁数钱。
美哉妙哉。
金蕊不晓得什么时候爬到了秋千上,坐在上面翘着小脚晃呀晃,脸上笑容也跟着晃呀晃。
卫潜走过去,金蕊挪了挪屁股,期待地看着他,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好玩不?”卫潜坐在金蕊旁边,脚蹬地,将秋千荡得高高的,金蕊的小辫子被风带着飞起来,辫尾的小雏菊像小铃铛似的摇啊摇。
金蕊起初被突然荡高了的秋千吓到了,一只手紧紧抓着秋千绳,另一只手揪住了卫潜的衣裳,甚至还觉得不安心,松了抓秋千绳的手,整个人埋到卫潜怀里,双手将他箍得老紧。
卫潜乐了,金蕊越怕,他就越觉得好玩,偏偏还就荡得越高。
“坏哥哥……”金蕊大声嚷了句。
卫潜哈哈地笑,心道:“你长大了比我还坏。”
可惜没过多久,金蕊发现不会摔下去,就没那么怕了,渐渐将脑袋从卫潜衣裳里挪出来,看着飞闪的风景,听着耳畔呼呼而过的风声,眼里满是惊喜。
“哇——”金蕊张着嘴,灌了满口的风。
卫潜觉得这个小奶娃可爱死了。风也吹过他的面颊,花落在他衣襟上,恍惚之间,竟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两个人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实在太放肆,以至于没能发现有人过来了。
“谁在那里?”竟是这家的主人穿过回廊,走到这边来了!
卫潜暗道不妙,忙停下秋千,一把抱起了金蕊,朝门口狂奔而去。
在夺门而出之前,他匆匆回头扫了一眼,正好跟那人视线相撞。
当真是冤家路窄!好死不死,卫潜随随便便钻进的院子,竟然就是南信家的!这叫什么破事儿啊!
南信自然也是认出了他,火冒三丈,心想这狗东西胆子还真是够肥,他没将人捉回来,这人还自己溜进他家院子里,明目张胆地玩他的秋千,这摆明了就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南信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往旁边一瞅,恰好瞅见了花农拿来锄地的锄头,抄起家伙就追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喊:“好你个兰蛤蟆!有胆子正面扛啊!”
卫潜回头望了一眼,看他这副架势,忙加快了脚步,心想,傻子才跟你正面扛。
卫潜一路跑向了闹市,拥挤的人群特别迅速地让出了一条道,看似异常娴熟,他原本还稍觉奇怪,无意间听见有人说了一句“南家那恶霸又追着人砍了”,这才了然。
卫潜虽然跑得快,南信扛着把锄头也不占优势,可是他也抱着一个小娃娃,累得像条狗。
不晓得哪个没素质的东西往地上丢了一只苹果核,卫潜没留神就踩了一脚,顿时有种上天的爽感,一脚滑出三丈远,没稳住,摔了一跤。
南信逮住机会,锄头一丢,赶紧追上去,用提鸭子的姿势企图将二人提起来。
他一个人终归是提不动的,南信啐了一口,骂了一声“猪”,便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只传音螺来,叽里呱啦念了一串奇怪的东西,似乎是接通了,他对着传音螺大叫:“赶紧给我死过来帮忙!”对方唯唯诺诺连“哎”了三声。
卫潜拍了拍身上的灰,顺便动动胳膊和腿,检查了一番,并没有伤筋动骨,小金蕊也好好地坐在他身边,卫潜心道,还好。
一抬头看到南信凶神恶煞的脸,卫潜顿时转念了,好什么好??还能有比眼下更糟糕的情形吗?
南信正在等帮手,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没其他事可干了,卫潜看见他蹲下又站起,脸上表情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卫潜心里盘算着如何逃跑,手指一下下地梳金蕊的头发。
南信在边上背诵那十年间改了无数个版本的骂兰嗣音的稿子,背着背着忽然停住,指着金蕊,铁青着脸问这孩子是谁。他没等卫潜的回答,自说自话:“哈哈哈,我就知道!兰蛤蟆你这狗东西,声称是单身狗,其实你他娘的连孩子都有了!啊哈哈哈,那群蠢货,被你这种人迷得七晕八素的,真是瞎了眼了!啊哈哈哈哈……蠢货!”
卫潜见他这副模样,觉得可笑极了,低头却见金蕊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小拳头捏得紧紧的,赶紧安抚他道:“这个人在放屁,不要理他。”
这句话传到南信的耳里,他瞬间气炸了,提起脚就要踹人。
原本以为这一脚应当是冲着卫潜来的,但是不知怎的,南信偏偏踹向了金蕊。
卫潜也没有料到,他连闪躲的路线都规划好了,想也没想就往金蕊那边躲,刚好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卫潜被踹的时候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