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惧老,立皇储固本,皇储早立,朝臣二心;晚立,又难免多子夺位,勾心斗角,烦心伤身。”
苏泛想了想,“景熠并无废太子之意。”
“自然,知子莫若父,景熹的性子,景熠自然是一清二楚,与其说皇帝不待见太子,倒不如说他只是在平衡朝廷势力,不让太子母氏一家坐大。”
苏泛感慨道:“这人心真是复杂得很,还好老夫没入仕。”
苏泛乃当朝兵部尚书长子,生性懒散,喜游山玩水,年轻时候还做过浪迹天涯,宿水餐风的美梦,昔年也曾寻山访水,登山临谷,直到而立之年才成亲生子,苏尚书还算开明,见苏泛无意朝政,又不喜拘束,便在城郊建了个山庄,以免苏泛玩心难收又四处乱跑。
此处距离烨城也就十来里路,见面也方便。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苏尚书年事已高,苏泛也年近半百,即便是要游,也怕是有心无力了。
元羽舟听见“老夫”二字,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岁月难饶人。”
苏泛幽幽道:“你尚年轻,还有梦可作,不似我一般,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只消来场伤寒病痛,便又能老上十来岁……生老病死,倒也人生常态,等你到了我这么年岁,有了家室,便能安乐享清福了。”
元羽舟轻轻咳嗽了一声,将披风系在肩上,垂眸轻笑,“饮过无欲酒,大梦初醒已成烂柯人,早便无梦可作了。”
苏泛哈哈一笑,打趣道:“还早着呢,你看着也就才二十岁出头,未经□□,风华正茂,做我女婿正好。”
“乱了辈分。”元羽舟撂下眼皮,将披风取下系在苏泛身上,淡淡道:“看着还是你比较需要它,苏庄主,保重。”
苏泛看着元羽舟远去的身影,没好气道:“好歹我过的桥也比你走得路多,不识好歹,不识好歹!”
元羽舟连头也不回。
次日,初冬新雨落了下来,烨城的风由萧瑟急转严寒,昶眉山被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中,不会搭巢筑窝的山鸟哀声阵阵,在秃枝间乱飞躲雨,马车行进在冷雨浸湿的宽道中,尤显突兀。
“该死的傻鸟。”白祈被马车颠簸得难受,便将气出在了鸟身上。
即便是这样的坏天气,也要离京办事,真是活受罪。
白祈心中正抱怨之际,马车忽然停了。
“怎么回事?”白祈问道。
“大人,有人挡路。”
皇城郊外,有谁敢这么大胆?白祈纳闷之际,掀开一角帘子,却见元羽舟撑着一把天青色油纸伞,立于车马前,“车内可是郎中令?我与你同路,可否一同前往?”
白祈喜出望外,“原来是状元郎,快快上轿!”
待元羽舟收了伞,白祈问:“你这样出来,陛下知道吗?”
“自然是不知,”元羽舟笑道,“他不会干涉于我。”
白祈顿时有些无语,“你要去北境为何不与我商量一下?就这么出来了?你叫满朝文武如何想?陛下如何想?”
元羽舟:“我也好奇他究竟如何想,居然指使自己的臣子煽风另一位臣子去谋朝篡位。”
白祈:“你……你都知道了?”
元羽舟:“早知道了。”
白祈颇为尴尬地笑了笑,好声好气道:“你知道还不早说,整得我里外不是人,回家还要被我爹摆眼色,这陛下也是,你也是……”
元羽舟眼尾微挑:“我这不是来赎罪了么?白兄难道就不好奇为何调查北境税务一事会由太子负责?”
话题一转到这里,白祈压低声音问:“这圣旨下来的时候我也纳闷着呢,太子属地出了岔子,出于公正严明,陛下也该让御史台全权负责此事,为何要让太子插手,说有包庇之嫌,可陛下偏偏对太子宠爱甚少,实在是想不通。难道真被他的眼泪打动了?”
“东邪教的老巢釉堤山在北境。纳兰将军不日也将带领五千禁卫军从凌烟道迂回抵达釉堤山后背协助昆山派对釉堤山进行围剿,路程偏长,亦不经北境三州,烨城与北境距离釉堤山最近的梧州的距离,相去也有三百里,按理说也当直接从梧州拨兵围剿,为何陛下要如此大费周章,你可有想过?”
“你是说……陛下其实别有所图?”
“这出‘苛政猛于虎’的戏,怕也是出自太子手笔。”元羽舟唇角微勾,“你只要好好配合着太子演好这出戏便行了,此番权当游山玩水。”
“这太子荒淫无度可是满朝皆知,有这么大本事。”
元羽舟:“你可知道太子身边有个模样俊美的內侍?”
一说起这个,白祈觉着鸡皮疙瘩起来了,“自然是知道,那人起先还是三皇子的人呢,后来也不知如何地就去了太子那边。”
“三皇子可有分桃之癖?”
“未曾听过,那內侍身份很是可怜,说来也是为他那父亲所累,三皇子出于惜才之心,才设法将他命给保了下来,只不过青年才俊突然沦为一介宦官……唉,也是可惜。”
元羽舟:“那清河县县令乃是醉酒后与人发生口舌之争,拉扯间不慎将外袍扯烂,而后露出了后背的刺青图腾,隶属鬼方族。极少人知,鬼方族刺青以圣鸟之血溶于‘剔骨’雕制而成,遇酒后刺青方能显形。”
白祈目瞪口呆:“还有这回事?你继续说。”
元羽舟淡然一笑:“放眼整个江湖,能够天衣无缝伪造成他人模样的也只有秀峨派的‘移容’之术,早在二十五年前,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