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教钟前辈仍是这般露于雪天雪地之中?”
祝归时叹道,“他等的人未来,只怕他是不愿动的。”
沈琼华默然半晌,扣握着温言的手紧了紧,下了廊桥。
此地的风景这样美,华门前的人这样情深,若是季将军能瞧见、若是他能瞧见,便好了。
雪虎带着四人下山的路全然不同于上山时那般,穿进一处洞口后竟是坦途一片,出时已是身在先前的钟氏阵中。那虎领着四人出了阵,坐在入阵处再不走一步。
沈琼华静了静,上前抚着它的额头,轻道,“多谢你了。我们此行离去,再不回来了。你自己好好保重,万事平安。”
雪虎喉间咕噜作响,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四人走时,它仍是那般坐着,眸眼清清一如初见。
沈琼华舍不得那只虎,走一步要回头望上三望。
祝归时见他这样子,笑道,“你这么喜欢,教温言捉一只给你,反正他为了你,什么都是肯的。”
沈琼华连连摇头,“百兽之王,本就该风行林间,何必要为了我一己私心而囿于一方小小的铁笼中。”
“你这人,”祝归时评道,“太过心软。”
“嗯,确是如此,”沈琼华肃色盯着他,“我既是心软,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愿意将还魂给了你?那白龙佩总归是温家的物事。”
祝归时狐疑地瞧着他,半晌将信将疑道,“你肯么?”
沈琼华笑笑,“不肯的。”
他虽觉着同是为了温九公子的两方人马连着一心讨好祝归时的慕歌青争夺还魂珠本是无意义的事情,可他向着温言,自是要听他那句“还魂珠定要在火云人手中”的话。
祝归时气结,“你不是说白龙佩总归是我温家的物事吗?”
“可在里,你说温九公子将它给了我,你不会抢。”
“那你问什么!”
“我实在太过好奇,毕竟先前上山时,你对夺得还魂珠的心念实是强烈得很。”
沈琼华微微笑着回了话,两步赶上前方的温言,两人又是腻在一处了。
祝归时咬着牙念念叨叨,“果然,如何纯净的人与邪魔歪道处得久了,心也染得黑了……”
盛夏已至,留予温澈的时间愈加紧迫,四人下了山,略作休整便上了路。因了日夜无歇,祝归时实是分不出心思去理慕歌青,如此慕歌青便一路随行入了衡山界内。
火云别业中,温言与沈琼华才净了手,正要喝些茶水,便见祝归时与慕歌青风风火火地奔了进来。
祝归时手上端了沈琼华递去的茶盏,顾不上喝便道,“衡山白慕云离世了。”
温言眉间一肃,沈琼华的笑也跟着僵在面上。
慕歌青接道,“不知病症,只知他去得很急。”
自扬州行路始,终至坤山,漫漫行途,四人也只与那个衡山弟子有过一面之缘。可那人白衣飒飒,眼心郎朗,自己九死一生得来的南海鲛珠也愿慷慨送予,其后更是亲笔绘制了海上行路图相赠。
四人不得歇息,立时换过素色轻衫前去凭吊,哪知随着那引路的小弟子进了堂中,竟只见一堂缟素,却不见棺椁。
那小弟子眸眼嫣红,应是早哭过几场的缘故,此时见了几人疑惑的面色,便又是止不住地小声哭了起来,口中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话,几人听了明白,却是怔了。
白慕云病重难愈,临去时留话恳求,去后不入棺土,只教亲朋友人亲执明火,将他烧了干净,骨粉不收,任它随风散了。
此举一出,江湖中人人不解,众说纷纭,衡山上下却是一字不闻,桩桩件件俱皆按着白慕云所说做了完全。
沈琼华怔怔瞧着堂中的长明灯盏,忽地记起那日春和景明中白慕云淡淡言说的那句“无心如何生情”。隐隐觉到此举大抵是与逍遥山那位早逝的云三公子相关。
祝归时上前燃了香,缓着手敬上,回身问那才止了哭声的小弟子,“凌掌门可还安好?”
“师父精神还好,劳烦祝公子挂心。”
祝归时斟酌半晌,轻问道,“那日相见,白少侠虽是伤重,却不致危及性命,怎么数月未见,这人便去得这样干净?”
“伤在心而非伤在身。三师哥相思入疾,是以药石不愈,”那小弟子红通通的眸眼瞧着几人沉沉神色,哑声回道,“如今遂了心愿,他很是欣喜,我们、我们便也觉得欣喜了。”
第57章 第 57 章
因是行程紧迫,四人未在衡山待得过久,好声劝慰了那小弟子几句便下了山。
几人至此难起兴致,周身疲乏觉不到分毫,却是更生了几分急切——见此思彼,想人世无常,一日不抵火云,心中便一日难安,生怕温澈一处多生变故。
晚夏将至时,四人终入火云界内,峰峦之上浓绿茵茵掩映着的重重锦宫已是遥遥可望。
祝归时单手勒停马匹,定定瞧了身侧的慕歌青良久,“已至火云,你还要跟着我们?”
慕歌青回望过去,细细研看了祝归时眸色神情,淡淡道,“你不希望我跟着你了。”
“自始我便不愿你跟着。”
“我不教你为难,便不跟着了。”
慕歌青笑笑,语音轻松,勾着的唇角弯着的眉眼仍是往日里的妖孽之色。话才说罢,不及音落,慕歌青一收缰绳调转马头,果然走了。
沈琼华瞧得目瞪口呆,急忙看了看祝归时,见他也是有些怔然,显是没料到那人走得这般痛快,不由道,“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