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机场慢慢接近,诚一也踩快了油门。跟启介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高中二年级的夏天,之后他没有再回到乡下,启介也没有离开过那里。
「应该已经过了时效吧……」
诚一自言自语。他觉得相见尴尬的理由除了性关系之外还另有原因。当时心里只有启介的诚一在暑假结束,将要离开老家之际这么对他说过。
『现在是不行,不过等高中毕业之后我就会去接你,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走吧!』
现在想起来虽然觉得十分儿戏好笑,但当时的自己可是真心的。对于诚一的承诺,启介也认真地点头回答『我等你』。
在忆起往事的同时车子也到了机场。诚一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往接机大厅走去。他大略扫了一下,只见到处都是刚出关的旅行团,非常混乱,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安心的诚一拿出关掉电源的手机打算打回家里。没想到才一开机电话就响了,看到旁人讶异的视线,诚一赶紧接起电话。
『终于打通了。诚一、你到底在干什么!』
母亲的高分贝从话筒另一端穿刺了诚一的耳膜。
「我现在才刚到,因为路上遇到车祸塞车……,启介应该已经到那里了吧?」
『你在说什么?启介完全没有联络啊,要不然我打给你干什么?牧子说他是照原定时间出发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诚一立刻切掉电话,他有不祥的预感。感觉到背后视线的他转过头去刚好目光相接。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男人直视着自己。诚一刚来的时候是有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但是那背影看来年纪稍大,他完全没想到是自己要接的那个人。
剪得整齐的头发,几年前所流行的厚黑框眼镜,他记得高中时代启介并没有戴眼镜。现在明明是已经可以穿半短袖的凉爽季节了,他还穿着令人怀疑是不是要去登山的长袖格子呢衬衫。下半身更是诚一最讨厌的、不知已洗过几次的褪色牛仔裤。一个一看就知道是仿名牌的粗制旅行袋放在脚边。男人拿起袋子走到诚一面前。
「你是……诚一吧?」
询问的句型却近乎确认的语气。
「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冰见启介那张温暖的笑脸还是跟十年前一样没有改变。
看到诚一的西洋敞篷车,启介率直地称赞『好漂亮,第一次看到这种车』。不过,即使被称赞,诚一也无法觉得高兴。
坐在助手席上的启介状似舒服地眨着眼,他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更显白皙。他从以前就是个肤色白旧的男人,到现在仍然没变。
「这里天气真好,不像乡下还很冷,就算是大白天气温也不会太高。」
诚一没有回答。他除了对于自己没有遵守过去的约定而觉得尴尬之外,启介太过糟糕的外表也让他不悦。
光是想到让这么不重视外表的男人坐在自己的敞篷车里,诚一就觉得羞耻,而且绝对不能被认识的人看到。等他想到应该阖超车盖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车顺畅地奔驰在海岸线上。长时间的沉默让诚一忍不住斜眼偷看启介,他正歪着头凝视着东京湾。他一句话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迟到,一般不是都会问吗?不过就算他不问,诚一也没有蠢到去逼他追问一个自己说不出来的答案。
为了缓和沉默的尴尬,诚一扭开收音机。dj轻快的声调化解了些难耐的沉重空气。突然收音机中传来熟悉的旋律,启介啊了一声看向诚一。
「是披头四的歌。」
记忆在瞬间变得鲜明起来。那是一种令人会联想到犯罪的刹那。
……在高中二年级的暑假,回到乡下去参加祖父葬礼的诚一再度与阿姨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表兄弟——冰见启介见面。之前见面是在小学的时候,两人之间几乎已有十年没见了。
虽然同样都是十七岁,但是跟十年没儿的表兄弟即使有血缘关系,也不见得立刻就能合得来。当诚一看到这个沉静而不爱说话的表兄弟时,第一个感觉就是一定合不来,然而两人为何又会那么要好呢?现在想想,可能是启介的微笑有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吧!
葬礼之后是小型聚会,美其名是以吃喝来安慰死者之灵,不过在当时的诚一眼里看来,只不过是亲戚之间的交流餐会而已。就在他快要受不了大人们喝酒笑闹的时候,阿姨及时偷偷跟他耳语『你可以到二楼启介的房间去』。觉得到哪里去都比留在这里要好的诚一,当然依言上了二楼表兄弟的房间。
「下面太吵了,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坐在书桌前的启介应了声好。一开始两人没有说话,启介拿过放在窗边的手提音响开始转电台,调不准的频道一直发不出清楚的声音,等到他弄了半天终于对准天线后,一个流畅的声音随之流泄而出。瞬间,启介缇放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是披头四的歌吗?」
转过头来的启介点点头。
「你喜欢听西洋歌曲啊?」
「也不是啦!是因为我们学校社团现在在练披头四的音乐。像。」
「是约翰蓝侬的歌吧?算了、无所谓。你是学乐器的吗?」
「是啊!」
「那你在练什么乐器?是不是萨克斯风?」
诚一脑海里浮现出一脸酷样的爵士歌手。
「是锣。」
「哦……」
启介的回答只能让诚一想到,穿着小丑装的玩具猴僵硬地敲锣的模样,他连敷衍的称赞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