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渊说到这,见禾后寒张口欲反驳,立刻了然而确定地再次强调道:“不是因为你的武功,或者时机……这只有你能做到,只有你能在那东西的攻击下存活。”
崇渊这样说,禾后寒虽不解,也不再问,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刻在骨子里面,自然而然。
崇渊想了想,又道:“其二,你庇护了前空北族的子玄公主数年,免她遭于她叔父赞多王的迫害。这让后期空北残部归顺我朝的过程十分迅速而平和。”他不顾禾后寒略略发青的脸色,而是道:“子玄公主于朝大加赞扬,她又是空北族正统的王室继承者,有她的支持和协调,战后空北部落自然易于收服。”说到这儿,崇渊见禾后寒脸色不好,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不必担心,她今年春时与一位自小服侍她的家仆成亲了,如今很好,朕并没有强制她。”
禾后寒噤声,一时不敢多说。
崇渊却不知怎的突然笑了笑,本就生得无双艳色,眉目如画,这样的神色更添动人,眸光深邃冷静,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他微微笑着道:“荣将军……”
禾后寒抬眼盯着他看。
崇渊慢慢地道:“当日战场上,你伤重垂危,是他拼死把你救了回来。当时他一箭射杀昱亲王,又只身闯入敌阵,杀了赞多王,被发狂的赞多王部下围攻,身负重伤几乎丧命,却也将你带了出来。空北一族收服之后,他麾下一员大将却意图造反,他言其难咎其责,便辞官隐退了。如今大抵是在你师父那罢。”
禾后寒忍不住问道:“他……身体无碍?”
崇渊点了点头道:“这么久过去了,自然。”
禾后寒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心中冰火交加,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料到了。如今这结果又多少在皇帝的盘算之中,他不禁避开了崇渊的视线。
崇渊突然低头,禾后寒一惊,唇上就贴上了一个轻软的亲吻,紧接着被湿润地舔了一下,崇渊轻轻喟叹了一声,道:“你连躲都不知道了,真是睡得不轻。”
禾后寒有点发愣,看起来不及往日一半沉着。
崇渊却十分有趣地打量他,才继续道:“江盛当年帮你抢走明桥,又与你多行肌肤相亲,朕……自是记恨他,但之前他的确有恩于朕,后又拱手相让京城的各处产业,充填国库军饷助阵前线……战时寻得制敌法宝,朕估算近十年的战事,一年就了结了,他出了大力……你昏迷之时,是他寻的医者,虽是武林中人,却也出手不凡保住了你,把你送回了京城……朕能保住你的性命,却……当时朕遍寻全国名医也对你昏迷之症束手无策,江盛便要出海寻访,朕给了他加封国印,还有两名使节,如今还不知在哪里。”
禾后寒吁了口气,这……倒也不坏。
崇渊一直在观察他,此时略顿,似是稍显不愉,继而又道:“江盛把明桥托付给你师父了,朕不能从他手里抢。”
禾后寒轻轻咦了一声。
崇渊看着他,开口道:“朕曾经许诺过你师父一件事情。”他看似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禾后寒识相地不再追问。
说完这些,寝殿里蓦然寂静下来,半晌无人出声。
禾后寒头脑好似终于清明了点,他回味了一下,冷不丁开口问道:“皇上说昱亲王发现了一个秘密……”
崇渊恩了一声,声音拉得有点长,道:“朕也说不清,涉及了许多历史典籍,皇室传承的秘籍,太多了……朕无法推测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朕只知道那似是彻底改变了他的处世观。他变得焦虑,易怒,孤僻,好似无时无刻不都在躲避着什么。”他思索片刻,又道:“朕记得他从前也是非常有才华的工匠,手巧心细,擅于改进器具功用,极其喜爱研究古籍……后来他毒杀了工部的易桥书。”
禾后寒听得正专注,不禁奇道:“易桥书,百年奇才,发明了不可计数的奇巧器械,他不是堪称所有工匠的领头人?”
崇渊点头,道:“正是如此。朕直到如今也想不通昱亲王当年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让他性情大变,由喜爱变为极度厌恶,甚至……恐惧。”崇渊眼中流露出一点隐晦的情绪,他停顿片刻,才道:“后来他写了一篇策论呈予父皇,父皇逝世之前交给了朕,很长,朕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工艺所害甚深,若不及时勒止,必会危及世间……然空北一族自行拙朴,应为推广……’”
“为了这几句话他不惜叛国,十三年前他助赞多王推翻当时空北的王权,加害子玄公主,与赞多王达成协议。现在看来,恐怕当时他还同时在武林运作,七巧教……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他想毁了所有的技术,把一切先进的创新的全部扼杀干净。”
禾后寒听了,不禁费解,摇头道:“微臣不懂。战事拖了这么多年,若无精工巧匠,方便平民农作生产,恐怕一半的舜朝子民连肚子都填不饱,哪里来的所害?”
崇渊见他一副费神思考的模样,道:“你莫多想,朕思索了这么多年也不过体会一二,你……刚刚醒来,还是慢慢休息罢。”
禾后寒这时才觉出身心俱疲来,不禁闭上了眼睛,看似困顿极了。
崇渊又在他身边坐了半天,理了理禾后寒散乱在枕上的发,这才离去。
元昌二年,夏。
禾后寒醒来这十几天,今日总算觉出恢复了些体力。
站起来倒没什么问题,可走不了几步就会疲惫,他不禁心中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