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浓一些,眼睛狭一些再长一些,轮廓更深更硬……
灯火一晃,镜中人眉眼俱花,叶韶将手中的脂粉尽数抹在铜镜上,望着一团团炭黑嫣红的粉末簌簌落下,面上忽然扬起一抹凄绝的笑意。既然爱不得我,便是叫你恨我也是好的。
叶韶将握在手里的玉坠放进锦囊中,喊了若风来,道:“你将这个送给我哥哥。”
若风接过锦囊,面色颇有几分疑惑,叶韶笑道:“是方才在相国寺求得的平安符,近来我总挂念他,便劳烦你跑一趟,问问他这年过的好不好。”
若风应了是,却听叶韶又道:“你只交给他就是了,若他问起来,便答他‘千万保重’四个字。”
……
开得春来,皇帝的身子瞧着好了几分,虽下不得榻,倒也不似前些日子总昏昏沉沉。傍晚时分翌靖探过皇帝,刚出了回廊,打眼便遇上翌宁不紧不慢地走来。翌靖笑问了一句:“二弟怎么这个时刻还来探望父皇?”
“若非有等不及的要紧事,翌宁也不想来打搅父皇休养”,翌宁扬了扬眉,“只是这太阳总落不定,弟弟实是等不及了……”
翌靖笑而不答,翌宁望着远处的落日,笑着朝翌靖拱了拱手,道:“今时今日,翌宁还要多谢大哥。”
“自家兄弟何须言谢”,翌靖笑答:“现如今二弟的一双手果真不同往日了,只是大哥免不得提醒一句,明主仁君,纵有雷霆手段,不忘菩萨心肠。”
翌宁哈哈一笑,道:“大哥的话弟弟了。”
皇帝的精神头虽比前些日子好了几分,但苍白脸色中隐隐藏了衰败之色,分明是油尽灯枯,回光返照之象。
皇帝望着跪在自己榻前的单薄身影,轻喊了声:“翌宁……”翌宁抬起头来,却见皇帝笑得慈爱,先前他一番言语彷如半声未闻,却是缓缓道了句:“你瞧着又比前些日子瘦了些……”
父子一场,翌宁心中几分难过几分焦煎,眼中却是淌出泪来。皇帝笑了一声,伸手去抚他的头,道:“哭什么?”
翌宁心头一怔,就着“咚”地磕了个头道:“儿臣记挂着父皇的身子,也知道眼下实不该拿这些子事情来叫父皇糟心,只是上次叶平私离军营已险些酿成大祸,现下他竟又将二十万大军撇下私自回京,实是罔顾家国安危,更是将我朝军威视作玩物!”
皇帝轻叹一声,却不答他的话,反道:“你这身子瞧着实在单薄,父皇不忍心将你放在外面,怎么回京养了好些日子,反倒比从前还瘦了……”
翌宁浑身一震,抬起头望了皇帝片刻,瞧着他神色清明,眼中透着几分慈爱,终是咬了咬牙,又给皇帝磕了个头才退了出去。
翌靖再见到叶平时,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望着那人站在园中的花架下朝自己笑,反倒是先伸手在空中挥了挥,又听见“扑哧”一声笑,方才确信真的不是白日做梦。
“你怎么回来了”,翌靖慢慢踱过去,待得走到叶平面前,才轻巧吐出久久盘桓在心中的名字,“长康。”
叶平笑着将手里的玉坠子递过来,道:“若风万里迢迢将这坠子送来,只搁下‘千万保重’四个字,不管怎么问便只答‘京中事事都好’,臣担忧着怕是出了大岔子,只好自己回来瞧上一瞧才安心。”
翌靖接过坠子系在腰上,道:“这坠子上元节那日便遍找不见,怎么到了你手中……”话音未落,两人俱是一惊,却见叶韶亲自捧着茶盘笑着走进来,道:“王爷与哥哥快来尝尝,这茶香不香?”
翌靖接过递来的茶碗,清亮的茶汤微晃,幽幽兰香扑鼻,瞧见叶韶低眉垂目,唇角挂着抹浅笑,也不欲再问什么,过了半晌才向叶平缓缓道:“这些日子可还曾向菩萨祷告?”
“晨昏定祷,一日未忘,臣便是瞒过天下人,却也不敢欺瞒菩萨的”,叶平神色认真,脸上渺远的笑容里含着几分掩不去的苦涩。
“妹妹也日日祷告”,叶韶也笑,“惟愿岁月静好,福泽绵长。”
叶平瞧着叶韶眉目舒展的容颜在日光中微微泛红,忽然觉得这来过千百次的信和王府好似一个深不见底的水缸,无声的水慢慢淹没头顶,浸入胸膛中,既憋得心口发疼,又涨得胸中欲裂。
“臣告辞了……”叶平站起身来。
翌靖沉默着点了点头不再挽留,却是叶韶笑道:“我送哥哥出去。”
兄妹二人穿过庭院,叶韶忽然幽幽道:“想着八丨九月哥哥大概回不来,小侄儿的满月酒怕是喝不上了……”
叶平愣了一愣,脚下步子却也不曾停顿,脸上勉力笑道:“臣恭喜王妃。”
……
几日好晴,殿外柳底飞花,春深似海,一架荼蘼开得正好,蜂儿蝶儿热热闹闹拥着繁花,景致却也不输往年,只是伴着夕阳映入愁眼,瞧来总有几分凄惶。
“愁眼”二字却也不假,易储一事一延再延,这宫中里里外外俱熬做一颗酸心,两只愁眼。
太子来探皇帝时,太医院院正霍润岚正给皇帝请脉完毕。瞧着皇帝又昏昏睡去,太子问了几句病情,霍润岚一一答过,恭敬地行了礼正欲退出。
眼下肯拿他当个正主看待的人实是不多了,这霍润岚却是其中一个,太子心中一动,倘若皇帝眼下撒了手,自己这储君虽失了大势,却占了个名正言顺的好处,倒也不是不可以和两位王爷争上一争。
“开到荼蘼花事了”,该了之时不了,便与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