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慢悠悠,看着季筠甩头往外走,倒是不急不躁,“你姑婆令我下回上京时,带上你妹妹与我们的儿子去给她瞧瞧。”
前脚方跨出门槛的人顿时一震,脚步骤停,转回身,满脸晦暗,张了张口,却甚么也未说出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原先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气焰,渐为烟消云散,“姑婆,定然要恼我了……”
陶景言起身,踱到那垂头丧气之人身侧坐下,“好在,我已向郭老夫人澄清此事,看在我替她尽了几分薄力的份上,她已答应不追究。”
季筠抬眸,“果真?”言罢便觉这一问乃为多余,阿言从不说谎,且是这等大事,岂能有假?心绪倏忽好转,一下攀上那人的脖颈,“这般说,你果真将姑婆医好了?”
陶景言转头忘了望天,轻叹气,“也说不上好,只是说话绝大多时已无须教人转达,且能教人搀着起来走几步了而已。”
抑制不住兴奋,凑上在那人颊上啄了一口,“阿言,你果是神医!那,这回,可有何意外之喜呢?”
抬袖拭了拭脸上的油迹(季筠脸一红:蹲在地头吃的饭,又忘擦嘴了……),陶景言一脸迷茫:“喜?”
意外之喜,这般说起来,倒还果真有些,然而……似乎并非他陶景言这一介布衣担待得下呵……
命苦
夜色已深,街上行人渐为稀少。
季筠坐在芙蓉记的台阶上,托着下巴的手向上挪了挪,捂住口鼻呼气,嗅:哎,酒味依旧未散尽……
阿言又要不高兴了,不高兴就不让玩亲亲,可是,人家好喜欢阿言的唇嘛,软软香香,还有股甜甜的桃花味,教人舔了还想再舔……
回头想想,又有些不平,阿言,有些不尽人情了,平日不让喝酒就罢了,然非常之时,总需有个破例罢,比如逢年过节、初一月半、婚丧嫁娶、心花怒放,亦或心绪不佳等等,总当许人小酌上两杯应应景啊!就说今日,乃是他那小外甥满月,满月酒满月酒,怎能不喝酒呢?嗯,这一想,还真觉着自己没甚大错,原先的沮丧顿教压下,起身:回去!小爷就是喝酒了,看谁能耐小爷何?
昂首阔步跨进陶府大门,险撞上提着灯笼的徐伯。
瞧清来人,老汉似松了口气,“公子哎,都要亥时了,你再不回老汉我可就出门寻你去了!”
季筠含混应了声,忙问其陶景言。
徐伯神神秘秘凑近,“公子,府上来客了,老爷一直陪着说话到现下哩。”
季筠脚步一顿:能教阿言一直陪着的……“余小大夫回来了?”
徐伯忙摇头,“是个女子。”
女子!季筠将这两字置于舌尖来回滚绕了两遍,“王婆?”这顾城的女人究竟还顾不顾廉耻了?没日没夜的纠缠,果真是不死不休?
徐伯摆了摆手,凑到他耳边,蚊子大点的声音,“年轻多了!”
短暂的沉寂过后,庭中传出一声怒发冲冠的咆哮:“欺人太甚,不要脸!”
老汉愣过转身,那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已跑出甚远。老脸上的菊瓣收了收:“公子哎,人家鞋底干净着嘞……”非但鞋底干净,周身都干净,一张白嫩水灵的脸可不知有多招人爱哩!
然而那股旋风已刮远,也不知听见没听见。老汉回头叹了气:哎,你说这也怪了,老爷手下,素来鲜有治不好的病症,然偏是他家公子,这身怪病到如今还不时间歇发作着,虽说除了与老爷添些小扰,他处并无大妨碍,然病总是病,就得用药医不是……
中庭。
正房灯火通明,远远就瞧见映在门上的那两个长长的身影,竟然交叠在一处!
欺人太甚,岂有此理!季筠三两步冲上去,一脚揣开虚掩的房门:“ 阿言,你……”
咦,这二人,站得……一人在门边,一人在案前,似乎有些远!原只是,灯光将影子交叠在了一处而已!
司空见惯般瞥了门前之人一眼,陶景言微微蹙眉:“这般晚回来,又饮酒了?”
一言教戳中要处,季筠心一虚,低头拨拉着扫帚上的茅草根,“一点点而已。”
陶景言有些无奈,挥了挥手:“天不早了,先打水去罢。”
嗯,要打发他走!季筠顿时警觉起,拄起扫帚:“我……先扫地。”一面拿眼角余光向门边瞄了瞄,诶?
这身姿……向上打量去:白嫩水灵的脸蛋,飞扬跋扈的神采,以及那……自己已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的鄙夷眼神!
表妹!
郭小姐敛了敛眼里的鄙夷,“你们府上有半夜扫地的规矩?”
陶景言:“……”
季筠继续拨拉着草根:“也不是……只是,怕你千里迢迢而来,鞋底难免沾泥带水……”
郭小姐抱臂,“我是坐车来的,一路脚就没沾过几回地。”
季筠似想起了些正事,抬头,“你来……姑婆知道么?大表兄呢?”究竟是来作甚的?
郭小姐有些不悦,然瞧了瞧陶景言,还是勉为其难答了:“祖母吩咐我来探探你,再瞧瞧季家老宅。”
季筠摸了摸下巴,显是不信。
郭小姐未尝多辩,返身去到桌前,自包袱里取出两包物事递与他:“祖母教带与你的。”
唐楼的印花糕,还有杏干!
方才还满脸狐疑之人眼前转而一亮:嗯,这便错不了了,只有姑婆才会念着自己这爱好!舒舒爽爽出了口气,“阿言,我打水去喽。”
夜已更深,听着身侧人均匀的呼吸声,季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