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初升,斜照一方。
清心殿中清辉满,顾折颜与沉璧一人怀抱一个婴孩,并肩倚榻而坐。两人怀中婴孩眉目约略几分相似,虽然还都是模样小小的,但是俱都万分可爱,一个眉眼细丽,另一个形貌端正,可以想见长大之后必都长相出众。
这两个孩子便是顾折颜为厉择行所生的两位皇子。他所抱的为兄,取名有欢,沉璧怀中的是弟弟,取名唯双。
沉璧轻抚着小皇子柔嫩的脸蛋,看见那小小婴孩儿黑亮的眼睛,花朵似的笑起的嘴唇,感叹道:“小双儿生的真是好看。”
顾折颜望了襁褓中玉雪可爱的幼子一眼,亦觉心中满足,却也有一念忧虑:“我倒宁可他以后能长的貌不惊人些。”
他有此担忧,实是因为厉唯双继承了他的血统。皇子两兄弟虽然是同胎所生,但哥哥是男孩,弟弟则是个双儿。双儿人数稀少,而身体又最适合被男人玩弄、为男人生育子嗣,因此大多际遇坎坷,他与沉璧就是明证。因此顾折颜难免在兄弟之间要更看顾、偏爱厉唯双一些。
沉璧道:“顾哥哥不要太忧心了,陛下自然会好好珍爱小皇子的。”
顾折颜抚摸着厉有欢的柔软额发,却对沉璧这句安慰不置可否。他们让兄弟俩并排安躺在榻上,小双儿便摇晃着身体,努力向旁边的厉有欢伸出白白软软的小手来,似乎对顾折颜和沉璧这样的“高大”有些畏惧,却对旁边这个和自己手脚都差不多大的东西很亲近依赖。
顾折颜看见这一幕,笑着伸出食指指尖,抵住小双儿柔软的小小手掌,不让他用手掌去拍打厉有欢的面颊。小双儿着急起来,努力想要推开顾折颜的手,却怎样也推不动。粉嫩鼻尖一抽一抽,与顾折颜肖似的凤眼之中已经凝起了一汪泪水。顾折颜难得这样逗弄人,何况还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肉,竟一时对这一团小粉团子丢不开手,薄唇泛着浅浅笑意,温柔至极的看着将哭未哭的婴孩。
易衡之飞檐走壁,翻过高高宫墙,从清心殿院墙上轻轻落下,然后小心躲开惫懒的侍卫宫人们进入主殿之时,便看见了顾折颜侧躺在榻上,从宽大袖子中露出来的清瘦手臂支着脸侧,另一手与婴孩小手相抵,既温柔又慧黠的淡淡微笑的模样。
他心中怦然一动。当顾折颜察觉门口有人伫立,含着笑意的凤眸不经意的斜睨过来,易衡之更被这寡居太后的艳色所深深倾倒。
但好在,他随即便想起了与顾折颜嬉戏的是谁的儿子。
易衡之克制住自己起伏不已的心潮,迈入清心殿,屈膝对顾折颜行礼:“微臣拜见太后。”
顾折颜却先看了沉璧。沉璧面色寡淡,寂静无澜,似跪在殿中的只是一个陌路人,对易衡之微微一礼,便侧身对顾折颜微笑道:“殿下,我带皇子去休息了。”
易衡之稍舒一口气时,沉璧又挨近顾折颜耳语,听不清说了什幺。
但他稍作猜想,也无非是说他fēng_liú滥情,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类的罢了。
如他所想,沉璧正是规劝顾折颜莫要与易衡之多有纠葛。
也如他所想,顾折颜听完沉璧所说,并没有允他。顾太后不过是低下视线,含混了一声以作回答,任谁都知道他并未当真答应沉璧的规劝。
易衡之目睹此情此景,忽然想起一年多前,他与眠玉的几句戏语。
当日他随口打趣,说厉择行见过眠玉之后仍然心念太后,想必这位久居深宫的太后也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了。而眠玉问他,是否要学故事里的cǎi_huā贼,夜探深宫,与太后共赴巫山。
当时自己说的仿佛是:“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寡妇,性欲必定强的很。要是让我碰一碰就黏上我了,甩也甩不开怎幺办。我可是要游戏红尘,fēng_liú到老啊。”
现在见了真人,并非想象中那样,如关情般国色天香、花容月貌,却有另一股更让他倾心迷恋的冷淡韵味。
而今时今日,自己果然也学了故事中的cǎi_huā贼,夜探深宫,翻墙而入,为的是与这位太后共赴巫山。
易衡之心想,看这位太后过往之事,也怕是真要被碰一碰就黏上他的。
然而——他当真会甩不脱幺?
易衡之凝望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顾折颜,心道,待顾太后真正黏上他以后,他必会……
将顾太后狠狠甩脱,让这位太后也一尝如姑苏那般,被人当做消遣,自尊碾入尘土,卑躬屈膝,哭告无门的滋味。
如欲取之,必先予之。常言道情场即如战场,易衡之在这两个场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深谙其中道理。如要让顾折颜离不开他,他便先要给予顾折颜其他男人都给不了的东西。
不仅是床上的销魂云雨……
亦不仅是他一贯给予那些情人、小倌们的温柔呵护。
易衡之忽然上前一步,一揽顾折颜腰上:“跟我走。”
他蓦然冲动至此,落在任何一人眼中,都会当他是情难自制,欲带心爱之人,去风景最盛之地。
顾折颜虽然猝不及防,却也没有挣扎。他自幼生长宫中,甚少恣肆潇洒,如这般被人勒着腰肢,步出宫门,然后如鹞子般飞身而起,越过高高宫墙,飘游起落,至今也不过第二次罢了。
奇异的是,第一次也是与易衡之一起。
暖春夜风依旧寒凉,吹的脸上隐约发疼,易衡之不时低头看向怀中人,见他苍白面容被夜风吹的略约泛红,鬓边几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