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折颜面上一暖,心中也微微一暖。
两人落在一处高楼檐上,易衡之扶着顾折颜慢慢坐下,举目望去,只见新月细勾,清婉可人,广袤夜空之中有轻云缕缕,繁星点点,幽静安宁,美不胜收,叫人心怀一畅。而极目俯瞰,又能看到喧喧夜市,人流如织。来往人群,莫不头簪鲜花,蔷薇芙蓉,桃红梨白,各自欢喜。顾折颜这才想起,这一日是三月三,花朝节。
他看到高楼之前,有一棵几人合抱的碧树,高耸入云,树梢甚至超过他们所在高楼许多。而树下有许多男女,正将长短不一的黄绸往碧树的诸多枝丫上抛去,仿佛想让手中黄绸停留在树枝之上。
顾折颜奇道:“他们在做什幺?”
易衡之看见诸多男女心念虔诚,不断将黄绸努力往高处枝丫抛去,又接住落下的继续上抛,身为守护大历安宁的名将,亦不由心感满足,柔声道:“他们在许愿。”
“碧树有灵,花朝节时更是如此。百姓们相信,将心中所愿写在黄绸之上,再将其抛到树枝之上,便可以上达天听,心愿得偿。抛的越高,心中所想就越能被视线。”易衡之细细对顾折颜解释一遍,然后问,“太后可有自己的愿望吗?”
顾折颜一时惘然。
易衡之低笑:“等我。”然后他飞身而下,身影没入底下人流之中。顾折颜被独自留在高楼屋檐之上,正略微不安之时,易衡之又轻轻跃上屋顶,手中却多了几样东西——一截黄绸、一方砚台、一枝狼毫笔。
他将笔递给顾折颜,自己捧着砚台。顾折颜低眼一看如果】..,砚台中墨正半满,易衡之手上身上却一个墨点也没有,又想起他越过高高宫墙,来去自如,看来他的轻身功夫堪称独步天下了。
顾折颜将笔饱蘸浓墨,正欲提笔书写,易衡之心念又起,拈住黄绸一端向外抛掷而去,揽住提笔愕然的顾折颜飞身而上,两人足尖轻轻一点,恰好点在飞于空中的黄绸之上。底下许愿之人本就纷纷抬着头,眼看见有两人自高楼飞出,足踏黄绸几步变换,衣袂当风,宛如仙人,齐齐叫好起来。
顾折颜知道机不可失,当下挥笔于面前飘飞的黄绸之上,笔走龙蛇,将心底最深的一念以草书行云流水的写了出来。易衡之悄然瞥去,但见满目狂草,字迹难辨,心中一哂,见顾折颜似乎已写罢了,便道:“走,咱们一起把它挂到最高枝上去!”
谁知顾折颜听闻这句,笔尖一顿,又抬起手臂,在原本那一行字左侧另起一行,又写了四个字。这四个字比之前的四字更加潦草难认,莫说易衡之这样只爱看隶楷的,便是略通草书的怕也不知道他写了什幺。易衡之一把揽住悠悠下飘的黄绸交在顾折颜手中,搂住他的腰肢,一足点在碧树树枝上,阻住了两人下落之势,继而再度轻盈掠起,直探上方最高的一枝。
顾折颜将手中黄绸抛出,眼见它就要落在最高枝上、两人俱悄然松了一气时,忽然有另一道黄绸逆向袭来,裹挟一道刚猛劲风,将顾折颜所书黄绸直直从树梢上方扫落,稳稳的占据了最高一枝。
而顾折颜所书那方黄绸,被这道劲风一打,快速的径直下坠,竟在易衡之回神捞住它之前,越过两人身侧,掉在了地面上。易衡之站在高处,眼见那方写着顾折颜心愿的黄绸坠入尘土,不知为何,原本轻松无比的心也如坠入了尘土之中一般。他不由怒视携着一道内劲将黄绸挂在最高树枝上的来人,那人似是也没想到有人与他抱了同样的念头,都要将心上人的愿望挂在这一枝上,失手扫落了别人的东西,亦感歉疚不已。对上易衡之的视线,立刻道:“这位兄台,实在对不……殿下?”
顾折颜定睛细看眼前人,但见此人相貌端正,只是脸侧有一道殷红伤痕,几番思索都没有将人认出来,易衡之虽觉这称呼奇怪,也只当是宫中人发觉了,再顾不上问罪,扔下一句“认错人了”,就带着顾折颜先一步落到地面。低头寻时,地上却没有那方黄绸的踪影了。易衡之欲再带他重写一张,又恐刚刚的人寻过来,顾折颜轻轻一叹:“算了。”
易衡之便也作罢,挽住他的手带他挤出纷闹人群。因为两人刚刚在上面那一幕实在让人记忆深刻,又兼之易衡之挺拔英武,顾折颜飘逸高贵,一时不少人直呼他们是一对仙人爱侣。易衡之不欲叫太多人看见顾折颜的面容,忙搂住他再度踏上一处人家屋顶,几起几落,便消失不见了。
沈未宣直到此刻,才正好落在地面上。他找到人群中以轻纱遮面的眠玉,与之压低声音道:“我方才好像碰见了故人……却不小心将他的黄绸扫落了,一落下来就连人带绸子都看不到了。”
眠玉亮一亮手中的东西,正是刚刚顾折颜所书的黄绸:“在这儿呢。恰好落在我脚边,眼看要给人踩上,我就捡起来了。我在下边看着,仿佛是易将军和顾太后的东西,本待还给他们,谁知他们走的这幺急。”
沈未宣接过来扫了一眼,只见上边是八字狂草。眠玉亦凑过来看,闷声道:“这八个字真是一团一团的,如何都看不懂,尤其是后边这句。”沈未宣又看了一眼,然后喃喃自语道:“衡之是谁?”
眠玉顺口答道:“是易将军的名字。”随即便反应过来,“这上面写了易将军?”然后感慨,“这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