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他像只受伤的野兽突然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我们没有!我们当时什么都不懂!该死的……”针筒掉在地上摔碎了,药液在玻璃碎片中闪着一点点凄迷的冷光。他用双手抱住了头,仿佛已经不能承受它的重量,发出绝望而破碎的呻吟,“该下地狱的是他……”
“谁?”
“……我名义上的祖父,血缘上的父亲。我一直无法理解,上帝为什么会允许像他那样的人出生在世界上……”沃伦用梦呓般毫无感情起伏的语气低语。他并不是在对任何人倾诉,只是想要减轻内心重荷的yù_wàng在此时此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他做了什么?”对方用一种温和诱导的方式问道。
“……他对家族里年轻的女人们施暴……那已经不是用邪恶和残暴可以形容的程度,是根本没有人性!那天夜里他来到我母亲的房间,喝得醉醺醺的,几乎没法分辨出床上的人是谁……”银发男人抬起脸,眼睛没有波动地盯着某个不存在的焦点,看上去与其说是陷入回忆,不如说是被虚幻的影像隔绝了时空。
“你小时侯玩过‘抓鬼’的游戏吗?我和杰斯小时候经常玩……那天晚上也是,他把自己藏在房间的床上,打算等我认输了之后掀开被子跳出来吓我一跳……”他忽然奇怪地笑了一下,“你猜他等到了谁?”
被铐住的男人沉默地听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听见有人在房间里大声地尖叫,一个女人疯狂地冲进来,可我看不清楚,视野里全是晃动破碎的影像……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发现有个女人赤身luǒ_tǐ地死在床上,脖子上一道乌紫色的勒痕,我茫然地看了很久,才认出原来那是我的母亲。整个过程我都在场,却完全没有印象。我把自己藏在衣柜里,从头到尾一声不吭……而杰斯,我母亲最终还是保护不了他,医生说他的精神受到了极大刺激,严重影响到了身体机能,他在不断虚弱的状态下活了三个月,直到死都不肯再接近床边一步。”
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喉音,像是透不过气来的喘息,又像是在强迫自己停止说话。但他没有成功,内心徘徊不去的幽灵的阴影迫使他继续说下去。
“那夜之后我一切照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必须做些什么,才能重新拥有没有噩梦的睡眠。机会在两年之后终于来临--西里尔·兰格,那个运输业界的传奇人物、兰格公司的创建者以及以别人的痛苦为食的魔鬼,最后死于一场完美的车祸。”
“我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但是没有!更加恐怖的噩梦再次缠绕住了我,只要我试图跟什么人上床,男的女的,不论是谁,那个邪恶的声音就开始在我耳边尖叫:‘掐住他的脖子!掐死他!让他痛苦地死去!’我花了很多的时间,试过各种办法想要平息那个尖叫,但是没有用,它在我的脑袋里大笑:‘你是我的儿子!’”
沃伦挨着床沿蜷坐在地上,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那异于常人的性癖好的来源--那是对暴虐与血腥的渴求,它延着血脉传承下来,沉浸在他的大脑深处,仿佛本能般无法遏止--他深深地厌恶与唾弃它,却始终无法摆脱它的阴影。
正如当他想要保护什么重要东西的时候,最终保护住的还是自己。
或许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他的灵魂藏身在衣柜中,再没有出来过。
“糟糕的睡前故事。”床上的男人喃喃地说。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铃声持续响了很久,但它的主人看上去并不想挪动身体。
声音停顿了几秒,再次固执地响起,一副没人接听就叫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你要是不想接的话就打开手铐让我来,我被吵得快要耳鸣了!”金发男人皱起眉叫道。
沃伦一动不动地坐在地板上。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忽然放下双手站了起来,去接那个居然还在响的手机。
“什么事。”他说,声音威严而平静,一种令听的人冷到骨头里去的平静。
然后他停顿了片刻,手机另一端的人似乎有很长的话要说。
通话结束的时候,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沉默地合上手机,转过头对床上的男人说:“你赢了。”
后者抖了抖手铐上的金属链子,“我可没看出来。”
“你如愿以偿地毁掉了我一手创立的组织,我的公司。联邦调查局在十五分钟前收到了一份关于基金会秘密资料的传真,他们正朝这里赶来,准备把我送上司法审判的被告席。”沃伦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漠不关心的厌倦,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如果要报复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你的仇人正手无寸铁,一丝不挂。”金发男人肆无忌惮地笑起来,似乎自己做了个好提议。
沃伦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解下他的一边手铐,固定在自己的手腕上。
对方只来得及胡乱套上一条长裤就被他拉扯着离开房间。
在外面警卫惊讶而又不露声色的目光中,他们乘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一辆银灰色的欧宝以悍然的姿势冲进肯丁路火烈鸟旅馆的小停车场。
从驾驶座跳下来的黑发男人甚至顾不上锁车,就飞奔上了三楼。
急促的敲门声后,西蒙·马汀里斯医生的脸出现在301室门口:“韦切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