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崔璨右手把脏了的药棉扔进垃圾桶,左手迅速把新的纱布盖在伤口上,被促进愈合的外用药蛰痛,咬着衣角发出微弱的吸气声。
他一眼瞥见林瑞安手里的烟,默默摊开手掌,意思是“我要”,被林瑞安当场无情拒绝:“不给。”
未成年人伤心地缩回了手。
林瑞安知道,崔璨生在那样险恶又靡烂的地方,即使只有二十岁也没有什么是不会的。
别说烟草麻叶,赌博缥女昌,更加耸人听闻的事儿都干过了,他到现在还没染上毒瘾叫人听着都觉得稀罕。
所以林瑞安才想要以对一个正常二十岁少年的标准去要求他,让他看起来越来越像个普通男孩儿,有家的那种。
他从被人掌控的魔窟里逃出来了,难道不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吗?连房租都交了。
林瑞安掐熄了烟撤开椅子站起身,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他说他会听话的。
如此过去一周,厚厚的纱布逐渐换成了透气性好的绷带,在崔璨腰上缠了薄薄的三圈。
偶尔他赤裸上身在屋子里走,劲韧的腹肌和腰线十分赏心悦目,让加班到呕吐的林瑞安,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加班,加班。
现在不如以前了,皮条客下定决心告别那些肮脏的生意,就得用别的方式赚钱维持自己当下的生活水平。
不夸张的说,和住在这里的其他人相比,林瑞安确实算个有钱人,不干不净的存款足以让他在吃穿用行上完全感受不到拮据,没有家庭负担,也不必为补贴家用发愁。
但他切断了那部分的灰色收入,自然要辛苦一点,礼貌地告知所有“客户’他决定退隐江湖,再不涉手皮肉交易,往后会做个老实本分的人,也算是为自己的后半生积德。
工作了一天回到家里,晚饭后至睡前的那段闲暇时间,他会找来书本给崔璨读,从用词简单的少儿读物到稍显晦涩的短篇,逐字逐句地教。
学习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崔璨那点儿少得可怜的语言天赋大概都加在了体力上,遇见结构复杂或寓意深奥的长句理解起来相当费力,林瑞安看他整整五分钟都在盯着一页纸神游,索性就拿过来给他念:“他听到外面树林里起风了,他感到这阵凉风透过纱窗吹进房间。他把脸埋在枕头里躺了好长时间,过了一会儿才不想普罗登斯,终于睡着了。半夜醒来,他听到屋外铁杉树林里呼呼的风声和湖里湖水的拍岸声,然后又入睡了。amp;;
混血男人的中文说得和英文一样好,这是种族优势赋予他的特权,他甚至会模仿一些动听的口音,适合用来朗读睡前故事,以一种引人入胜的语调,不同于平日的散漫和轻浮,低沉而收敛,又温柔得不那么刻意。”第二天一早,风大了,湖水涨了,漫到了湖滨。他醒来好长时间后才想起自己的心碎了。”
读完他“啪”得合上了硬皮本,往印着书名的书脊上瞅了一眼,早就想不起当初买它的缘由,‘你怎么会想到;崔璨从他手里接过书,翻回那一页仔仔细细地重看了一遍,耿直地说:“因为薄。”
见他无语,男孩儿又发问了:“他为什么会心碎呢。”
“当一个人把他的心交给你,你却不愿接受,心没处安放,就碎了。”
林瑞安怀里揣了个抱枕,睡意使泪水充盈着眼眶,只想胡诌几句中听不中用的瞎话搪塞过去,‘这不是个好问题,,你得去爱一个人才能体会这种心碎,但你心碎的时候又宁愿自己没有爱过,人都是自相矛盾的动物……”他假装自己爱过谁的样子,因为崔璨看起来谁都没爱过。
爱和做爱这两个词的意义可是相差万里。
小狼狗在某些方面早熟得可怕,某些方面却稚嫩得像个新生儿,林瑞安有选择性地教给他一些东西,最好能同时娱乐娱乐自己,这就够了。
白天林瑞安不在家,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把崔璨反锁在家里,想让他尝试着接触接触外界,做一些必要的社交,又担心他打架闯祸找麻烦,自己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他,于是耍了个花招——给他备了一身纯白色的丁恤和白牛仔裤,并叮嘱他“不可以把衣服弄脏。”
这样一来,但凡崔璨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与人发生不该发生的摩擦,白色的衣服上总能留下点儿痕迹,无论是伤痕还是吻痕,林瑞安都能及时发觉。
他觉得自己真他妈的聪明绝顶了。
崔璨听完,没追问他这样要求的理由,因为林瑞安继续说:“乖的话我今晚买红丝绒蛋糕回来。”
他立刻听话地穿上了那身白色衣服。
林瑞安掌握了和崔璨相处的基本规律,一旦接受了他的思维方式,许多看似说不通的问题都能得到简化。
彼此平等地交换约定似乎容易取得他的信任,所以林瑞安不等他提出用来交换的条件,就主动给他一点几甜头,毕竟自己曾对他撒过谎,想让他放下戒备还要靠后期的弥补。
和养宠物是一个道理。
而这个狡猾的成年人终于肯为此放弃加班工资,午休时就打电话给一家手工甜点店订了蛋糕,准备按时下班然后直接开车去取。
听说这家店的巧克力球也不错,走的时候可以捎一盒;再买一罐椰子水,他忽然很想念那味道,做着表格惦记了整整一下午。
总而言之,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井井有条的计划带给他的充实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