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装束毅然成了灰色长袍,腰间挂着一个已经破旧的不像话的布袋,背上一把没什么杀气的木剑。芳草丛中蹲着一个少年,一袭白衣,正在逗弄着几只灰白色的小野兔。
大概是注意到了来人,少年缓缓一回头,肤白胜雪的模样惊煞了面前的风景,长长的睫毛以及那双淡漠的眸子,嘴唇上的一抹红色与额间朱砂色的印记相对。就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深深刻在了某个人的心里。
祝星辰能清晰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心里传来的悸动,与他现在最真实的感受无一例外的重合了。
“你是神仙吗?”祝星辰鬼使神差地靠近他,少年皱着眉头避开他。
祝星辰:“我不是坏人,这里乃是我祝家后山,你为何会在这?”要知道临仙山上无数符咒,山下又都是各代家主设下的阵法,不是祝家人根本无法上来。
少年抱起一只兔子,慢悠悠道:“天上太无聊了,下来玩玩。”
祝星辰扬了扬嘴角,觉得这个神仙小孩实在单纯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为何要与你说?”
“那这样吧,仙子不如赏脸让我陪您玩玩吧,正巧我和您一样无聊。”祝星辰从少年身上捕捉到了一股与世无争的倨傲,当下随机应变地放低了态度。
少年犹豫了几秒,才纡尊降贵道:“好吧。”
至此之后,少年几乎每月都要来找上祝星辰几次,山间玩腻了便带他到市井乱逛。不知不觉竟过了数十载,修士与凡人不一样,祝星辰经这数十载的风霜,只是眉目更清冽了些。
这年上元节,少年一手提花灯,一手拿着冰糖葫芦,在灯火阑珊处一回眸,祝星辰不由得怔了怔,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是不是长大了?
下一个念头是:神仙怎么也会长大?
少年的眉目长开了,相较先前更为明媚,被这世俗平添了几分成熟。他注意到了在原地呆愣的祝星辰,折回来拉他的袖子:“道士,你做什么呢?”
“没,只是觉得你似乎长大了。”祝星辰突然笑了笑:“我们认识多久了?”
“不记得了。”少年拉着他在人群中行走,不时收到各类女子投过来的花痴目光:“好像很久了,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祝星辰问了他好些日子,他都不说。而今他自己提起,祝星辰铁了心要与他怄气,他道:“不想。”
少年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回答,洪荒千岁的年纪依旧是一把岁月融不化的孩子气:“不想你也要知道,我叫冥,你要了。我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神,我叫冥。”
他将自己的名字重复了两遍,又在“最厉害”那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仿佛一个急于向家长炫耀成绩的孩子。
祝星辰眼眶没由来地一红,将面前的冥抱了个满怀,糖葫芦和花灯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吓到了地上。
千言万语都化成一个充满温度的怀抱。
临仙殿内,紫烟燎燎升起。冥已有几月没来,祝星辰心不在焉地开导这群不开化的弟子。忽然一仙者落地,一把仙诀将众弟子都请了出去。
“祝家主是聪明人,修行近千年,马上就要问鼎天道,想是懂些道理的。”这位仙者两鬓斑白,眼神中却透着冷冽:“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认识冥吗?”
祝星辰愣了愣,立刻会意这人是为冥而来,态度也不大端着了,不摆架子就开口道:“冥怎么了?”
仙人抚了抚一把银白的胡须:“冥是我们上界的四神之一,要知道我们仙归仙,只要肯修,总能成仙。可神不一样,他们是天降神格,天上真神至今只有四位,为压制混沌,又陨落了两位。”
“别废话。”祝星辰半点没有尊敬的意思,搁着两米都能嗅着他身上的烦躁:“说重点。”
“祝家主,老夫是来告诉你,神明这一生,都不可产生情愫,更不可被俗世红尘给牵绊住。”
“若染了红尘,会如何?”
仙人继续道:“会变老,和凡人蝼蚁一般,生老病死。如今地狱之心隐隐有破土而出的迹象,混沌泄出,若失了北冥上神,恐怕生灵涂炭。”
祝星辰对于什么“生灵涂炭”,一概没听进去,那句“生老病死”已经将他撞了个七荤八素。神也会死吗?冥也会老去吗?原来上元节见到的冥不是长大,而是朝死亡迈进了一步,他想。
“话已至此,望祝家主三思而行,不为冥,也为天下苍生考虑。”仙人说完就兀自飞走了,连根胡子都没留下。
所以这老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居然觉得天下苍生于他,比冥的命要重要。但说来也是,祝家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守护民生,为万世开太平的。
这两种念头加诸在一起,将祝星辰心底那一抹微弱的自私想法抹净。
第三日冥又私自下界,不曾想祝星辰竟将临仙山的天上也加了一道透明的墙,冥的神识扫过这堵屏障,发现这是用祝星辰的真元构成的。
他的用意也很清晰明了:要么回去,要么打伤我。
冥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气得差点把脚下的祥云踏出个窟窿。在临仙山外边蹲了两天,没舍得将这面屏障打破,要是不小心将祝星辰打死了怎么办?他心想。
他在外边蹲了两天夜,祝星辰也就在里边不眠不休地偷偷盯了他两天两夜,体验了一把人间话本里的生离。怕是冥再不走,祝星辰就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给抱进来饿了,还管他个生灵涂炭,大不了同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