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端砚皱起眉头,“若无他事,六哥便请回吧”。
赫连端承却看着赫连端砚笑得古怪,“六哥有些好奇,十一弟主动请做监斩官之事,是如何与弟妹说的”。
“那与六哥无关”,赫连端砚冷道。
赫连端承笑着耸了耸肩,“嗯,确实与我无关,只不过是有些替十一担心而已”。
感觉到身旁的玉音突然动了她一下,赫连端砚回过头,却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院中的桑清漪。
桑清漪什么也未说,转身便往后院方向走,赫连端砚想也未想,便跟了过去。
直到走进了云砚轩中,桑清漪才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赫连端砚手握着圣旨,沉默地站在身后。
“方才圣旨上所言,皆是真的?”,桑清漪的声音听来平静到可怕。
赫连端砚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是”。
桑清漪微微仰起头,忍不住阖上了双眸,过了好一会儿,“砚没有话要说了吗?”。
桑清漪一直在等,等赫连端砚告诉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可却迟迟未等到她开口。
“是我没能兑现对清儿你的承诺,对不起”
赫连端砚终于开口了,可说出的话却不是桑清漪想要的。
“我知道,砚不可能违逆圣旨,我也知道,要救出爹娘并非易事,可我不明白的是,砚为何要主动请缨,亲自”,桑清漪有些说不下去了,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才继续,“为何要亲自斩杀爹娘,还有,为何不告诉我,不让我见她们最后一面……”。
桑清漪的每一个为什么,都直戳赫连端砚的心底,很疼,却只能忍着。
“为了大延江山能够万世永固,就得做出牺牲,不论是爹和娘,还是我和你”
当赫连端砚跨出云砚轩的那一刹那,桑清漪的泪终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夜已深沉,桑清漪却仍旧独坐桌旁,呆呆地看着慢慢燃烧的浊火。
如雨站在一旁,小脸皱得都快哭了,也难怪,就这么看着自家小姐从白日坐到深夜,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眠不休,心急的想哭,也担心的想哭,可她根本就劝不住小姐,而唯一能劝住的人,出去后到现在都未回府。
“小姐,夜深了,咱们还是就寝吧”
桑清漪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瞪着那浊火,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你去睡吧”。
如雨哪放心回房去睡觉,给桑清漪披上披风后,便又默默站到了一旁看着。
红烛燃,血泪凝,是否红烛也有情?有伤心?有难过?
明明心痛难过到不能自已,可桑清漪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她知道,爹娘的死不该怪那人,罪魁祸首应是那赫连端承,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当今圣上。
可知道仇人是谁又如何,这一生她注定都报不了此仇。
因为当今圣上是那人的父皇,她不会让她杀了他,纵然是那人愿意,她也下不去手。
失去至亲的痛苦她已尝过,又怎忍心让那人再经历这样的伤痛。
而且,爹爹也不愿看到她这么做。爹爹一生忠君爱国,又怎会让她做出弑君此等谋逆之事。
可是,难道就当这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吗?她做不到!
爹爹一生为国为民,为朝廷鞠躬尽瘁,最后不仅落得个枉死的下场,还需要背负一世的污名,她如何忍心!
她无法再面对那个皇上,也做不到坦然面对那人。
每一次看着那人的脸,眼前出现的都是爹娘惨死的画面,想到的都是当今皇上可憎的脸。
明明是此生最让自己眷恋的脸,可她却再也不能与其凝望,触摸到那柔情的温度……
如雨突然惊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一抬头,却见小姐已经躺在床上睡了过去,连忙过去盖上了锦被。
看着桑清漪平静的睡颜,如雨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终于睡着了。
悄悄起身,走到桌旁刚欲把蜡烛吹灭,却见桌上放着一张信纸,如雨瞧了一眼,倏地就变了脸色,迅速走到了床边,“小姐,小姐!”。
床上的人却是一点反应都无,如雨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转身便冲了出去。
“嘭嘭嘭”,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赫连端砚蹭地坐起身,而后迅速冲到了门前。
打开门的刹那,就看到满脸是泪的如雨,“王,王爷,小姐她”。
如雨话还没说完,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赫连端砚冲到床前,看着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的桑清漪,却突然不敢靠近了。
“清儿”,赫连端砚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清儿”,桑清漪却始终没有睁开双眼。
赫连端砚迅速坐到床边,轻轻扶起桑清漪,“清儿!清儿!!!”。
“小姐她”,如雨的哭声突然传来。
赫连端砚眉头紧锁地转过头,看着如雨递到面前的信笺,颤抖着手接过。
“砚,自与你在一起后,我以为这药便再也用不上了,没想到最后我还是吃了下去。
爹娘离开后,砚便是清漪此生唯一的眷恋与依靠,可清漪却再也不能凝望砚深情的双眸,无法触摸到砚柔情的眉眼。
此生于清漪而言,已无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