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忽然听见车顶上突然“碰”地一声,有什麽东西撞了过来。那东西随即又顺著棚顶滚落,“唧”地一声掉在了雪地里。
似乎是个活物。
玉竹君心中一怔,急忙探出去看,正见到车轮子边上停著只黑毛鸟儿,正在雪地上微弱地挣动。他怔了一怔,而身边的商陆却已经瘸著脚奔下了马车,再回来时怀里便兜著那只鸟儿。
这原来是一只家燕,时值隆冬,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它翅膀上的羽毛脱掉了一些,露出个半寸长的狰狞血口。
“是被猛禽袭击了罢,”商陆小心翼翼地将鸟儿捧在手心,轻轻梳理著它的羽毛,“大冬天的,是从笼子里逃出来的吧?可是谁家会关著燕子?”
“看来也是活不成的样子。”玉竹君冷冷地插嘴,“不如找个地方埋了。”
“明明还有一口气在,怎麽能说埋就埋?”商陆皱了眉头,“带回去应该还能救回来。”
玉竹君却冷笑:“冬日的燕子,本就不应出现在淮阳,多半是个精怪,你不知物竞天择也就罢了,却也不怕惹麻烦。”
商陆道:“精怪受伤,也应该救治。前日你还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不要去攀折梅枝……现在这样岂非矛盾?”
玉竹君低声道:“矛盾的是上天。而我只是顺应天命而为。”
“顺应天命?”商陆失笑:“那当初捡你回来,又是不是违逆了天命?”
这话看似平常,却不经意楔中玉竹君心中空防。他并非看中死生之事。可这句话从商陆口中说出,却令他凭空打了一个寒噤,忽然怔忡起来。
见玉竹君眼神发滞,商陆明白自己言多又失,忙想做些挽回。然而无论他再说什麽笑话、献多少殷勤,一路上玉竹君又恢复了不冷不热的态度。
☆、【仙魔 生子】殇竹韵 08
回到商府之後,玉竹君便依旧留在了北院。
南岳帝君的消失自然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经过多方打听,淮阳城内供奉的神仙再没什麽好相与的角色。他便唯有按捺下性情,等待伤势痊愈的那一天。
或许是知道得罪了玉竹君的缘故,这几日商陆出现在北院的次数频繁起来,每次还有捎带上一些礼物。譬如城南老字号的白玉金花糕,客商自远地带来的西域匕首,还有各种各样的玩意儿和吃食。简直就像是番邦进贡似地送到北院里来。其中种种,玉竹君拿来毫无用处,便也就原样儿在房间里堆著。少部分无聊时把玩一下,倒也逐渐恢复了心情。
这天中午,商陆又送了一个玉雕的竹节玉佩来。因为雕工质朴可爱,又暗合了“玉竹”二字,玉竹君倒颇有些中意。待商陆离开之後,便坐在院内亭子里对著日光把玩。
他看了也不知有多久,偶尔吹过一阵朔风,将一股熟悉的气息飘送进了他的鼻尖。
妖气。
前几日伤重,连带著仙气也一并受损。如今恢复了大半,感知能力便也开始复苏。莫非这商府里住著什麽妖精鬼怪?
思及至此,玉竹君心道不妙,立刻循著那股妖气走出了院子。
他出了院落之後一直向西,走了约摸百步,来到了一进比北院更加宽敞的院落前面。里面正巧走出来一位俊俏的侍女,认得是玉竹君便问:“公子是来找我们老爷的麽?”
“这里是商陆的住处?”玉竹君心中顿时紧了一紧,“他现在可在里面?”
侍女摇头:“老爷白日若不是去店内查看,便是应该在後花园的书房里呢。”
玉竹君点头明白,便转身佯作离开。等到侍女出了院子,才又悄悄回返,快步走了进去。
院内虽大,陈设却颇为朴素。甚至还有一半成了培育稀有草药的园地。说也奇怪,明明正是数九寒天,可园地里居然还有几株植物正在著花,生机勃勃。
妖气并非来源於药园。玉竹君放轻了脚步向里走,循著气息进了最中间的那间屋子。
这里是商陆的卧房。
与院落一样朴素的陈设,几乎只剩下书架与案几等必须的家具。博物架上放著些不菲的收藏,才能证实主人的巨贾身份。
卧房分为内外两间。外面起居;而妖气正是从摆有床铺的内间传出的。
玉竹君愈发提高了警觉,撩开落地圆光罩上的素色布帘。抬头便见左手边架子床上赫然躺著一条人影。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黑衣青年,虽然孱弱却带著一种异样的病态之美。他似是疼痛难捱,匍匐在商陆的床上,苍白的五指紧抓著锦被。
忍住丹田处的疼痛,玉竹君化出钩吻剑在手,佯装声势地喝问:“你是谁!”
那青年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来。一见是玉竹君,便露出了又敬又怕的眼神。
“上仙饶命,我就是那天您在山上捡到的燕子。”
“你是那只燕子?”玉竹君似有所悟,随即又问:“怎麽知道我是仙?”
“您不记得我了?”燕子伸出胳膊,亮出上面醒目的黑色刺青,“我叫玄泽,是北岳帝君的妖奴,曾与您在上次的蟠桃宴外有过一面之缘。”
经他这样一说,玉竹君这才恍惚回想起来。
北岳溟澄是五岳帝君中性格最为高傲怪戾的,传说他极其仇恨低级的山精水怪。时下天界崇尚蓄养妖怪作为奴仆,这个风气便是由溟澄开创。
玉竹君与溟澄平素并没有什麽交情,确实只在蟠桃宴上见过一面。那时候玄泽可能就随侍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