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的儿子记上一辈子。
一辈子,到底能有多长?
八十年,九十年,或者会有一百年?
江栉知道自己还太年轻,只知道数字的大小,不知道这些数字会承载到的厚度。
很多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而且想了也没什么用,就像每天在心里狂骂“李沐雨是天下第一号的大笨瓜”一样。
李沐雨当然不笨,只是善良,他给予的感情充盈而温暖,一如当初未曾改变。
只是被给予的人开始不满足这种单纯的施予,又不敢索取更多,于是越来越痛苦。
就算每天再骂一万遍的“江栉你这个大变态”,同样是一场聊胜于无的自我唾弃。
从朦胧到清晰再到渗入血液的渴望,这连串兑变跟化学反应一样,快速得他无力阻止。
于是,江栉每天在拯救自己或拯救渴望这两个选项之间彷徨。
或者这两个选项他都努力去尝试过,只是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让他欣喜的成效。
为了拯救自己,他不惜交上女朋友并让所有认识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期盼和认知会帮着他往掰正的方向上使劲。
而为了拯救渴望,他每时每刻地在幻想表白的那一刻,各种方式各种地点,甚至是各种可能产生的后果。
可是哪个傻冒会同时往两个互相矛盾的方向努力呢?所以江栉觉得自己大概是无可救药了,跟疯了没多大区别。
不过除去这个最大的困扰,高中生活开始得和预料中的一样波澜不惊。
至于李沐雨临走前给的那一堆禁令,没用一个星期都犯了个遍,而且心安理得,反正那个家伙远在一千公里之外……令人伤神的距离。
不喜欢两人相隔这么远,但江栉清楚李沐雨为他牺牲了很多,回去是应该的,所以现在静下心来细想,他也觉得因别离而大发脾气是有点不像话,虽然李沐雨没有生气。
江栉有时会极其痛恨知道他不像话还努力迁就的李沐雨,觉得造成今天他这幅疯样的原因,李沐雨应该负有很大的责任,可怎么才能让那个浑蛋知道这事并负起责任呢?
高中的数学习题越来越复杂,还得抽出精力来思考这些问题,他常觉两眼昏花脑不从心。
除了无法停止的想念,稚嫩的理智基本是长时间地罢着工。
自己对李沐雨无法言喻的种种,使江栉在任何和影视剧里看到“爱情”的桥段都会心惊肉跳。
对于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来说,爱情只能发生于男女之间,其他统称为“不正常”,就像阿良曾经对他评价过的:多变态多恶心。
他明白,作为成人的李沐雨怎么会不明白?
除去这个无解的纠结,一遍遍在脑海里排练未来向李沐雨告白的情景,才是江栉做题烦了时的最大娱乐。
就算现实不容乐观,大多时间他都会挺激动地往好的一面去想,甚至会照搬情节幻想与李沐雨互诉衷肠,两人找个宽容的国度一起生活直至生命结束什么的。
一切都美好到惊心动魄,能让他脑补上几个小时都不觉疲倦。
可他知道当真实的李沐雨站在面前了,“江小朋友”就会不可控制地回到孩子的地位,而李沐雨就是个各种操心不完的尽职监护人罢了。
幻想过无数遍惊心动魄的美好,都遥不可及得像童话里才会出现的故事。
就算两人近在咫尺,其实和相距数千里的差别并不大。
当然,还是个小青年的江栉对痛苦还没有感触到足以让他消沉丧志,因为所有的幻想都停留在极其朦胧的状态,在他脑补的爱情可以一遍遍地撒糖一遍遍地抹蜜,跟冰冷的现实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李沐雨不在面前反而能给他随时自娱的想象空间。
譬如想念泛滥成灾时,他就觉李沐雨必然也想得衣带渐宽。
这点倒似乎是可以肯定的,因为违反的禁条里包括了打生活报告,所以江栉很快就在寝室里接到了李沐雨气急败坏的长途电话。
两人按平时的谈话方式,一个不耐烦一个巨细靡遗的模式聊了几句。
撑到要挂了,江栉突然就控制不住,幻想过的所有情节跟开了闸似地推高了他的胆量。
然而千思百转反复沉伏,他最后只是淡然地问一句:“李沐雨,你想我吗?”
李沐雨失声数秒,然后呵呵:“你这不听话的小崽子,我才不要想呢!”
就算是玩笑话,江栉突然就委屈得不行了,他抖着手直想砸电话。
“不想就别来电话了!”
那头的李沐雨不明白自己好端端地怎么又踩雷了,他不禁长叹:“开玩笑的嘛。不想的话,怎么会要让你每个星期按时打电话啊?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来打好了,就怕你又嫌我太唠叨了。”
这话让江栉又舍不得挂了,抱着电话开始哼哼唧唧地说孩子话。
“李沐雨,你快回来吧,不要两个月了,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都快死了,都是想你想的!”
李沐雨被逗乐了:“唉唉,你这都说的是什么胡话啊?真是越大越像个孩子了!每个星期打电话不要忘哦,别害我整天心神不定地惦着你。”
电话还是被挂了。
江栉的心情却微妙地好了起来,他挺得瑟地觉得自己也算是隐晦地成功告白过了一次。
就算李沐雨没当回事,他还是得到辛苦想念的热烈回应。
是啊,李沐雨当然也会一样的想念。毕竟除了他江栉,李沐雨还能